月色如水，清冷的光辉洒在荒芜的山谷间，为疾驰的三道身影披上了一层银纱。
玄素素白衣胜雪，身侧的流霜剑发出细微而清越的剑鸣，仿佛在应和着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湖。她的纤白手指无意识地探入怀中，轻轻握住了那枚刚刚得到的玉佩。
指尖传来的温润触感异常清晰，仿佛这玉佩天生就该属于她。然而，更奇特的事情发生了——当她下意识地运转《九天玄女诀》，试图平复因连番激战而略有损耗的心神时，怀中另一枚自幼佩戴、从不离身的“素心佩”竟与这新得的玉佩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一丝若有若无、却精纯无比的暖流，自发地在两枚玉佩之间流转循环。这股暖流所过之处，她因激战而波动的气机竟迅速平复，损耗的心神也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熨帖与安宁。
但这舒适感并未持续太久。在那暖流之下，一股潜藏极深、极其隐晦却带着无上威严与古老沧桑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般，让她清冷的眼眸瞬间闪过一丝惊疑。
“此玉……绝非凡品。”玄素素心道，秀眉微蹙。萧无涯说此玉随他多年，能镇邪安神。可这玉佩的材质非金非玉，触手生温，内里仿佛有光华流动，尤其是这丝能与她昆仑至宝“素心佩”产生共鸣的古老气息，绝非一个普通蜀山弟子所能拥有，甚至不似凡间之物。他之前能凭借与此玉相关的手段，施展出那等惊世骇俗、凶戾滔天的剑招，恐怕也与此玉脱不开干系。
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细细摩挲着玉佩边缘那些玄奥莫测的纹路。这些纹路古朴苍劲，似乎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她越看越觉得熟悉，一定在哪里见过……忽然，她脑海中如电光石火般闪过一幕——那是在昆仑禁地，藏经阁最深处，某部以秘法封印、极其古老的记载上古秘闻的玉简残卷中！
那残卷材质特殊，她因身负特殊使命才得以观看片刻。其中一页模糊的拓影图案，赫然与指尖的纹路有着惊人的相似！那残卷中提及，这等纹路，与传说中某柄屠神戮魔、亦正亦邪的禁忌之剑的 “镇煞纹” 有着八九分的相似！而那柄剑，据残卷语焉不详的记载，其名似乎正是——戮魔！
“戮魔十三剑……”玄素素在心中默念这个带着血腥与禁忌气息的名字，一股寒意莫名地从心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昆仑秘录中有零星记载，提及此剑法威力惊天动地，有弑神斩仙之能，却需特殊煞体方能承载其凶戾，修炼者无时无刻不在与煞气抗衡，极易被其反噬灵智，堕入魔道，乃是修真界亦正亦邪、谈之色变的禁忌存在。历代宿主，几乎无一善终。
难道……
一个大胆而令人心惊肉跳的猜测，不可抑制地浮上她的心头：萧无涯身上那精纯而凶戾、与她所见过的任何魔气都截然不同的煞气；他偶尔情绪激动或身受重创时，不受控制展现出的恐怖战力；还有这枚可能与“戮魔”传承息息相关的玉佩……他，会不会就是那传说中的煞体宿主？是那柄禁忌之剑选中的剑胚？
这个念头让她握着玉佩的手微微一紧，指节甚至有些发白。若真如此，萧无涯未来的道路，必将充满无尽的凶险、孤独与考验。不是在煞气侵蚀下彻底疯狂，被正道群起而攻之；便是……找到一条前所未有的路，以煞证道，背负着凶剑之名，行守护之事。这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她回想起他之前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以肉身硬抗炎魔恐怖攻击的背影；回想起他为了破局，毅然施展那惊世一剑时，眼中纯粹的决绝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有担忧，有敬佩，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目光落在身旁与她并肩疾驰的萧无涯身上。月光勾勒出他坚毅而略显稚嫩的侧脸轮廓，他眉头微锁，嘴唇紧抿，似乎仍在全神贯注地思索着之前的惨烈战斗，或是担忧着前方云墉城的未知危局，眼神专注而清澈，与那煞气冲霄、宛如战神（或者说魔尊）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知道这玉佩的真正来历吗？知道他自己可能背负的、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人的宿命吗？”玄素素心中疑虑丛生，如同乱麻。但现在绝非追问的时机，血焰盟与地魇勾结，云墉城危在旦夕，任何内耗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而且……不知为何，看着他现在这副全心对敌、毫无阴霾的样子，她并不想因此事而打破眼下这份难得的、建立在数次生死与共之上的信任与默契。
只是，那枚依旧温润的玉佩，此刻在她怀中，仿佛带上了一丝沉甸甸的、关乎命运的重量。
就在这时——
“唔……嗬……”
身旁的萧无涯突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闷哼，身形猛地一个踉跄，竟险些从御风疾驰的状态中坠落！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脸色在月光下瞬间变得煞白如纸，额角、脖颈处青筋暴起，眼中更是有金红交织的混乱光芒剧烈闪烁，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厮杀！
一股狂暴、凶戾、令人心悸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弥漫开来，周围空气中的灵气都为之紊乱、躁动！
“萧师弟！”林风距离最近，惊呼一声，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脸上写满了惊骇与担忧。他能感觉到，萧无涯体内正有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在左冲右突，这绝非简单的灵力不济！
玄素素心中剧震，瞬间来到他另一侧。她看得分明，那绝非寻常走火入魔，而是一股源自他身体最深处、与他生命本源相连的、狂暴而凶戾的力量骤然失去了平衡，即将失控的征兆！
是那煞气！是弑神剑胚的反噬！
她刚刚的猜测，在此刻得到了近乎残酷的印证！
“我……没事！压得住！”萧无涯咬牙，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试图强行稳住体内翻江倒海般的气息，但那股力量却如同被囚禁万古的凶兽，疯狂地冲撞着他的经脉与识海，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怀中的阳佩发出灼热滚烫的警告，但他剑鞘深处，那沉寂的剑胚竟也在此刻自发地发出低沉而兴奋的嗡鸣，仿佛在与那股失控的煞气遥相呼应，欲要破鞘而出，饮血杀戮！
“凝神静气！意守丹田！引导它，而非强行压制！”玄素素清冷的声音此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并指如剑，指尖瞬间凝聚起《九天玄女诀》最精纯的冰寒灵气，化作一道柔和而坚定的清流，点向萧无涯的眉心，“相信我！”
她的指尖尚未触及，萧无涯怀中的阳佩与她手中的伪阳佩竟再次产生强烈共鸣，一股比之前更磅礴、更温和的暖流瞬间涌入萧无涯近乎枯竭的经脉，与他自身修炼的《破邪剑谱》中正平和的灵力迅速融合，如同甘霖洒落焦土，强行将那躁动暴走的煞气压了下去。
“噗——”萧无涯猛地喷出一口淤血，血色暗红，但周身那骇人的煞气也随之消散大半。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已彻底浸透了他的后背衣衫，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看向近在咫尺的玄素素，眼神复杂无比，既有劫后余生的感激，也有一丝最深秘密被窥破的慌乱与无措。
“多谢……方才不知为何，突然就……”
玄素素缓缓收回手指，感受到指尖残留的那一丝令人心悸的煞气余韵，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将那枚玉佩更紧地握在手心，仿佛要通过它来确认什么：“此玉确有安神定魂之效。但有些力量，根源不在外物，而在本心。你若不能降服其心，终有一日会被其反噬。”
她没有追问，但这句话已表明，她看出了他力量的本质，并给出了警示。
萧无涯心头剧震，仿佛被一柄重锤敲在心上。他沉默地点了点头，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有些事，彼此心照不宣，或许是最好的状态。
林风看着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虽然满腹疑窦，但也知趣地没有多问，只是拍了拍萧无涯的肩膀，沉声道：“没事就好，前方不远就是云墉城了，稳住心神。”
三人不再言语，但彼此间的气氛已然不同，多了一份沉重与默契。他们调整气息，再次起身，朝着远方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城池疾驰而去。云墉城轮廓在视野中越来越大，那笼罩其上的厚重阴云，仿佛也预示着萧无涯那充满未知与凶险的未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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