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宗,祭天大典。
万丈青石阶从山巅绵延而下,云雾缭绕,仙气氤氲。
然而此刻,这片本该庄严肃穆的圣地,却充斥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嘲笑。
林玄如同一只被踩进泥里的蝼蚁,死死跪伏在冰冷的石阶下,右手掌心被一块烧得赤红的烙铁死死按住。
“滋啦——”
焦肉的气味混杂着剧痛,瞬间贯穿四肢百骸。
一个狰狞的“逐”字,深深烙印在他的掌心,也烙印在他的魂魄之上。
“林玄,身为外门弟子,不知感恩,竟敢觊觎内门无上心法《青木化灵诀》,潜入传功阁,盗窃功法玉简,罪无可赦!”
高台之上,执法长老赵乾元声如洪钟,目光却冷得像万年玄冰,不带一丝温度。
他俯瞰着下方那个卑微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鄙夷的弧度。
“念你曾侍奉药园六年,功过相抵,废去修为,逐出山门,永世不得再踏入玄门半步!”
林玄死死咬着牙,腥甜的血气在口腔中弥漫。
他能感到,台上一道怨毒而得意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着自己。
是张昊!
真正潜入传功阁,试图偷盗玉简来掩盖自己修炼《燃血功》走火入魔、经脉受损的人,是内门弟子张昊!
可笑的是,他林玄,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凡人,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催动需要灵力才能读取的功法玉简?
这浅显的道理,无人去深究。
只因张昊是内门天骄,而他林玄,不过是个负责打理药园的杂役。
“长老!弟子冤枉!”林玄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青石板上,鲜血直流,“我侍奉药园六年,连一株最低阶的凝血草都未曾私藏,又怎敢偷盗内门心法!”
赵长老眼神愈发冰冷,声音里充满了不耐与厌恶:“够了!无灵根者,心性卑劣,本就不该踏入仙途,妄图染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会自取其辱!”
一句话,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剜开了林玄的心。
无灵根者,本就不该踏足仙途……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罪名。
“哈哈哈,一个没有灵根的废物,还想修仙?真是天大的笑话!”
“就是,能在我们青玄宗当个杂役,都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居然还敢偷东西。”
“张师兄真是倒霉,被这种人缠上,传功阁的门槛怕是都被这废物的脏脚踩坏了。”
台下数千名弟子的哄笑声如潮水般涌来,每一句都像一根钢针,扎进林玄的耳朵里。
他感到自己的尊严被一寸寸撕裂,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指甲深深掐进被烙伤的掌心,血肉模糊,剧痛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他不敢抬头。
他怕自己眼中的滔天恨意,会让他连死都得不到一个痛快。
两名身穿黑衣的执法弟子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架起林玄,朝后山的断魂崖走去。
断魂崖,千丈绝壁,崖下罡风肆虐,传闻便是金丹修士坠落,亦无生还之理。
被拖行的身体在石路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林玄的意识渐渐模糊,六年来的点点滴滴在眼前闪过。
他天生无灵根,被父母遗弃,是青玄宗的老药师将他捡回,让他照料药园。
六年间,他将三亩药田打理得井井有条,每一株灵植的习性都了然于胸,甚至能从最微小的叶片枯黄中,判断出灵气灌溉的细微差异。
他以为,只要足够勤恳,总能在这修仙世界中,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如今看来,不过是痴人说梦。
“放开我……我没有偷!我侍奉药园六年,从未偷取一株灵草!”林玄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吵死了!”一名执法弟子嫌恶地给了他一脚。
就在此时,一个锦衣华服的身影悠闲地踱步而来,正是张昊。
他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狞笑,眼神中满是猫戏老鼠的快意。
“林玄,我的好师弟,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张昊蹲下身,用镶嵌着玉石的靴子尖,轻轻拍了拍林玄血肉模糊的脸颊,“你错就错在,知道了我的秘密。一个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安安分分地烂在泥里,为什么非要碍我的眼呢?”
林玄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张昊……你不得好死!”
“我不得好死?”张昊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我很快就会得到家族送来的‘蕴脉丹’修复经脉,然后筑基有望,前途无量!而你……”
他的笑容骤然变得残忍而狠戾。
“就该去崖底,和你那废物一样的命运,永远烂在一起!别脏了我们青玄宗的地!”
话音未落,张昊猛地抬起脚,用尽全力,狠狠一脚踹在林玄的胸口!
“咔嚓!”
肋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林玄的身体像一个破麻袋般被踹飞出去,越过悬崖的边缘,向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坠落。
狂风如刀,疯狂地灌入他的口鼻,撕扯着他的身体。
在急速的坠落中,林玄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双眼,回望山巅。
云雾缭绕间,那块刻着“青玄宗”三个烫金大字的山门牌匾,正在飞速远去,直至化作一个模糊的黑点。
六年付出,换来一个“逐”字烙印。
一片忠心,换来一脚踹下悬崖。
滔天的恨意与不甘,如同地狱的业火,瞬间点燃了他的神魂!
“若我活着……”
林玄在心中发出最恶毒的咆哮,每一个字都浸透了鲜血与灵魂的诅咒。
“定要你们……跪着……叫我一声师尊!”
千丈崖底,罡风呼啸,利如刀割。
林玄的身体重重砸在嶙峋的怪石上,筋骨寸寸断裂,五脏六腑几乎移位,鲜血将身下的土地染成暗红色。
他的意识如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就在他的神魂即将彻底溃散,归于虚无的刹那——
识海深处,那片永恒的黑暗中,骤然炸开一道刺目无比的金光!
嗡——
一尊古朴的青铜罗盘,悄然悬浮而出。
罗盘之上,刻满了无数扭曲、诡异、无法理解的符文,它们仿佛活物一般,缓缓流转,散发着跨越时空与维度的苍凉气息。
罗盘中央,一行血色的文字缓缓浮现,每一个字都带着撼动灵魂的力量:
【万界共鸣系统……激活】
【正在检索坐标……正在链接诸天万界同位体……】
林玄濒临破碎的灵魂猛地一颤,他仿佛听到耳边响起了无数个声音。
那,都是“自己”的声音!
有的声音,低沉沙哑,吟诵着古老而晦涩的咒语,引动天地间的元素。
有的声音,粗犷豪迈,是刀锋劈开空气的爆鸣,是力可拔山的怒吼。
甚至还有一个冷静理智到极致的声音,正在飞速念诵着一串他完全听不懂的词汇:“……弦理论超对称性破缺,量子隧穿效应引发高维能量坍缩……”
无数个“自己”的低语,跨越了无尽时空,在他的识海中交织、回响,最终汇集成一道冷峻、漠然,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
“蝼蚁,也敢辱我?”
“……借你一剑。”
与此同时,断魂崖顶。
张昊派来的那两名练气五层的执法弟子,正拿着一根长长的绳索,准备下崖确认林玄的死讯,顺便搜刮一下他身上是否还有那老药师留下的遗物。
“真是晦气,为一个废物跑这一趟。”
“快点吧,这崖底的阴风吹得人发毛。找到尸骨,回去好跟张师兄交差。”
两人正抱怨着,忽然,崖底深处翻涌的黑色雾气,猛地一滞!
下一刻,一道凝若实质的剑光,毫无征兆地从千丈崖底冲天而起!
那剑光,亮得无法形容!
它不像凡间的任何光芒,更像是九天之上的银河被强行扯断,倒悬而下,带着撕裂一切、斩灭一切的无上意志,瞬间照亮了整片夜幕!
剑光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切割开一道漆黑的裂痕。
崖顶的两人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惊骇欲绝的表情刚刚浮现,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
噗嗤!
两颗头颅冲天而起,断颈处的鲜血在剑光的映照下,如妖异的红莲绽放。
他们的身体,还保持着前一刻的姿态,便被后续的剑气余波,彻底绞成了漫天血雾。
轰隆!
崖边一块数丈高的巨石,被剑光扫过,瞬间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
在漫天烟尘与血雾之中,一道浑身浴血、身形残破的身影,竟踩着一块被剑意托起的碎石,从深渊中缓缓升起。
他凌空虚踏,借着那尚未消散的磅礴剑意,硬生生御石腾起了十丈之高!
那双原本充满绝望与不甘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冷漠与死寂,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只,在俯瞰脚下的凡尘。
“啾——!”
恐怖的威压惊得山林百鸟齐飞,万兽奔逃,整片后山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剑光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那一道银河般的剑芒彻底消散在天地间,林玄体内的力量也如潮水般退去。
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从十丈高的空中坠落下来。
“噗通。”
他砸入了一片松软的泥土中,浓郁的药草香气扑鼻而来。
是一片药田。
朦胧的意识中,他感到一双柔软冰凉的素手,轻轻探上了他的额头。
“呀!他还活着!”一个清脆又带着惊慌的少女声音响起。
紧接着,另一个粗声粗气的少年声音,带着浓浓的警惕大喊道:“青竹姐,别碰他!你没感觉到吗?这人身上……这人身上有杀气!好重的杀气!他肯定不是好人,说不定是魔修!”
林玄再也听不清后续的争执。
在他彻底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脑海中那青铜罗盘上,冷冰冰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首杀打脸成功,获得20点共鸣值。】
【共鸣值:20\/100】
罗盘中央,一道代表着进度的血色光条,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占据了极小的一部分——距离开启下一阶段,还遥遥无期。
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只有那微弱跳动的血色光条,预示着一场席卷整个修仙界的风暴,才刚刚掀开一个微不足道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