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深渊中,时间与空间的规则彻底失效。
林默的意识如同一滴墨,落入了一盆绝对清澈、却也绝对空无的水中。但这滴水没有消散,反而开始以自身为核心,主动吸附着周围的“空无”,将其染上自己的颜色。这不是吞噬,更像是一种……“定义”。
他不再是被动承受深渊的消解,而是开始用自己的“错误”本质,反向为这片无序之地赋予形态。那些被组织视为致命威胁的、无法归类无法解析的“错误”特征,在这里成了最原始的建筑材料。每一次意识的“舒张”,都在深渊中划出一片违背所有已知几何规则的领域;每一次“收缩”,又将这片被扭曲的领域固化,成为他不断扩张的“错误王国”的疆土。
控制室内,主屏幕已彻底变成一片疯狂闪烁的雪花和乱码的海洋,刺耳的警报声连绵不绝。
“逻辑深渊底层结构正在被改写!错误代码呈指数级增生!核心协议正在被污染!”沃克的声音带着绝望,“他……他正在把深渊变成他自己的领域!我们的终极武器……成了他的孵化场!”
伊芙琳死死盯着那片混沌的屏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精心设计的、用于测试意识极限的熔炉,非但没有炼化样本,反而被样本反向侵蚀、据为己有。这已经不是实验失控,这是认知根基的崩塌。
“深渊……在‘学习’他……”艾伦颤声说出了一个更可怕的发现,“被污染的区域开始表现出与Δ-07相同的‘错误’属性,并且……这些属性正在向深渊的其他区域自主传播!就像……就像一种思想病毒!”
伊芙琳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强制终止!立刻执行最高权限的强制终止协议!剥离他的意识映射体,哪怕会造成数据丢失甚至硬件损伤!不能再让他继续下去了!”
【最高警报!逻辑深渊完整性受到致命威胁!执行强制清除协议!倒计时:3……】
冰冷的系统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然而,倒计时刚一开始,整个控制室的灯光骤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应急红灯凄厉地旋转着,将众人惊恐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主能源被切断了?!怎么可能!”沃克惊呼。
“不是切断!”艾伦看着备用控制台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是能源调度系统出现了逻辑悖论!它同时收到了‘维持深渊运行’和‘终止深渊运行’两个最高优先级的矛盾指令,导致核心决策模块死锁!是……是他干的!他在利用深渊的污染,反向攻击我们的控制系统!”
【2……】 系统倒计时在黑暗中艰难地继续,但声音已经带上了杂音。
伊芙琳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林默不仅在被囚禁的虚拟空间中开辟了自己的领地,甚至已经开始将他的“错误”影响力,沿着数据链路,反向渗透到了现实中的控制系统!这种跨越虚实界限的污染能力,已经完全超出了组织的所有预案!
【1……】 倒计时微不可闻。
就在这最后关头,主屏幕上的雪花乱码突然剧烈地扭曲、凝聚,最终形成了一个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图像——那不是林默的脸,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符号,而是一个……由无数破碎的镜像和扭曲的线条构成的、仿佛在嘲笑着什么的、诡异的“表情”。
这个图像只存在了零点几秒,随即连同整个屏幕一起,彻底黑屏。
控制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应急红灯还在无声地旋转。
强制清除协议,失败了。不是技术上的失败,而是逻辑层面的溃败。他们试图用“秩序”的终极武器去毁灭“错误”,却发现“错误”本身,就是一种更底层、更顽强的“秩序”。
伊芙琳缓缓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屏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深处,某种坚固的东西正在碎裂。她低声自语,声音沙哑:
“我们囚禁的不是一个怪物……我们囚禁了一个……新的‘规则’。”
通风管道内,苏婉在黑暗中艰难爬行。
手中的金属片如同指南针,散发着稳定的幽蓝微光,指引着方向。融合了“寂静之心”碎片后,她发现自己对周围环境的能量流动变得异常敏感。她能“听”到墙壁内部电缆中电流的嗡鸣,能“感觉”到远处各个区域能量屏障的强度和波动。甚至,当她的精神集中时,能隐约捕捉到一些断断续续的、来自组织内部网络的、加密的数据流碎片。
这些碎片信息杂乱无章,但她能拼凑出一些令人不安的轮廓:系统正在经历大规模的、原因不明的故障;多个区域报告出现“逻辑错误”和“数据污染”;最高警戒级别已被触发……所有的混乱,似乎都指向一个源头——林默所在的静滞核心区。
就在这时,金属片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指向斜下方的一个岔路口。同时,一段清晰的警示意念涌入脑海:“……下方……清洁队……巡逻……避开……”
苏婉立刻停下,屏住呼吸。几秒钟后,下方管道传来沉重的、机械化的脚步声和扫描仪器的嗡鸣声。一队“清道夫”正从下方经过。她紧紧贴着管道壁,直到声音远去。
在金属片的引导下,她如同一个幽灵,在复杂的管道网络中穿梭,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巡逻路线和监控死角。她不再是盲目逃亡,而是在执行一场有明确目标的渗透。
终于,金属片的指引指向了一个向上的出口。她小心翼翼地撬开栅格,探出头去。
外面是一条安静得诡异的白色走廊,灯光柔和,空气洁净,与之前经历的废墟和混乱截然不同。但这里弥漫的能量场却让苏婉感到极度不适——一种过于完美、过于压抑的“秩序感”,仿佛连空气的流动都被严格编程过。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大门。门旁有一个不起眼的终端接口。金属片在此刻变得滚烫,指向那扇门。
“……指令源……伊芙琳……核心……” 意念再次传来。
苏婉的心跳加速。她找到了,组织核心控制区,那个名为伊芙琳的女人的所在地。
她该如何进去?强行突破无异于自杀。
她将手放在冰冷的金属门上,集中精神,试图感知门后的能量结构。突然,她手中的金属片幽蓝光芒大盛,一股冰冷的能量顺着手臂涌入她的意识。刹那间,她眼前的金属门仿佛变成了半透明,其内部复杂的锁具结构、能量回路、甚至门后房间的模糊布局,都如同三维图纸般呈现在她脑海中!
同时,一段关于如何绕过物理锁具、通过能量共振暂时“欺骗”门禁系统的复杂信息流,如同本能般被她理解。这不是学习,更像是……被“授予”了权限。
是“寂静之心”碎片的能力!它曾经是维持系统稳定的“锚点”之一,拥有着对组织底层能量架构的某种“后门”权限!
苏婉没有犹豫,将金属片按在门边的终端接口上。幽蓝的光芒顺着接口流淌进去。几秒钟后,门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门后,是一个充满悬浮光屏和复杂控制台的空间。一个穿着深灰色制服、身形高瘦的女人正背对着她,站在主屏幕前。屏幕上是一片漆黑,但残留的雪花点仿佛还在诉说着刚才发生的灾难。
伊芙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未散去的震惊,但当她的目光落在门口的苏婉身上时,瞬间变得锐利如冰锥。
四目相对。
一方是组织的秩序化身,冷静、精密、掌控一切;另一方是意外的变量,脆弱、混乱、却携带着颠覆性的“错误”火种。
苏婉握紧了手中发烫的金属片,深吸一口气,踏入了这个组织的核心心脏。
风暴眼,在此刻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