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被寂灭煞潮蹂躏的废墟广场,眼前的景象再度变幻。幽暗的佛廊似乎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弥漫着淡灰色雾气的荒原。雾气并非死寂,其中隐隐传来阵阵梵唱之音,这声音不似外界那般怨毒疯狂,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宁与诱惑,仿佛在邀请迷失的灵魂放下执念,就此沉眠,与这永恒的寂灭融为一体。
手背上的“净”字烙印传来一丝警兆,让林默瞬间清醒。这梵音有古怪!它能直接作用于神魂,消磨斗志,潜移默化地将人引向永恒的沉沦。
“哼,寂灭之前,先惑其心吗?”林默冷笑,紧守识海,镇魂石的力量在眉心微微流转,护住灵台清明。他不敢怠慢,将魔影遁的速度稍稍放缓,神识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向雾气深处探去。
雾气阻隔神识,以他如今的神魂强度,也只能探查周身十余丈的范围。那诡异的梵音无孔不入,即便有镇魂石和烙印守护,依旧如同绵绵细雨,不断试图渗透他的心神,让他产生一种“就此停下休息也不错”的倦怠感。
他强打精神,根据烙印的指引,在迷雾中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雾气似乎淡薄了一些,隐约显露出一些嶙峋怪石的轮廓。就在他即将穿过一片石林时,异变突起!
那原本充满诱惑的安宁梵音陡然一变,变得尖锐、急促,如同万千僧侣在耳边同时厉声呵斥、诅咒!声音中蕴含的精神冲击力瞬间暴涨了数倍!
“滚出去!亵渎者!”
“皈依寂灭,方得解脱!”
“执念是苦,放下是乐!”
无数混乱的意念如同钢针般刺向林默的识海!镇魂石的光芒剧烈闪烁,手背上的烙印也微微发烫,自主激发出一圈金光抵御。
林默闷哼一声,脚步一个踉跄,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扭曲、旋转。这梵音迷障,比之前的佛傀和煞潮更加凶险,直攻道心!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弑魔枪重重顿地,暗金色的魔元混合着力之法则的震荡之力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试图震散这无形的音波攻击。
然而,效果甚微。这梵音仿佛与整个迷雾荒原融为一体,无处不在。
就在这时,他前方不远处的几块怪石之后,影影绰绰地浮现出数道身影。它们并非实体,而是由精纯的寂灭之意与那惑心梵音凝聚而成的“梵音魔”!它们形态不定,时而如庄严比丘,时而如狰狞恶鬼,口中吟唱着那惑乱心神的咒文,伸出半透明的手臂,朝着林默抓来。
它们的攻击并非物理层面,而是直接针对神魂!一旦被其触及,神魂便可能被那梵音同化,彻底迷失。
林默眼神一凛,知道不能再被动防御。他尝试催动魔元攻击,但魔元离体后,在迷雾和梵音的双重削弱下,威力大减,几乎难以对这些无形无质的梵音魔造成有效伤害。
力之法则的物理震荡效果也不理想。
情况危急!
眼看几只梵音魔已经飘至身前,那冰冷的、直透灵魂的触感几乎要碰到他的身体。林默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对抗镜像时的经历——极致的情感,或许能对抗这惑心的梵音!
他不再试图去“听”清那些诅咒和诱惑,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内心。
他想起了不荒村母亲灯下缝衣的温暖,想起了妹妹林芸依赖的眼神,想起了师尊萧衍陨落时的悲愤,想起了赫连娇娇倒在血泊中的撕心裂肺,更想起了陈祎蔓推开他时,那决然中带着一丝不舍的清亮眸光……还有,对李魂罡、对圣族、对这寂灭佛主无尽的仇恨与杀意!
爱、憎、悔、怒、执……种种极端而真实的情感如同火山在他心中爆发,汇聚成一股庞大而纯粹的精神力量!这股力量不属佛,不属魔,只属于他林默自己!
“滚——开!”
他猛地抬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这咆哮并非声音,而是他全部意志与情感的凝聚,化作一道无形的冲击,以他为中心悍然爆发!
嗡!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那几只靠近的梵音魔,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残雪,发出了凄厉的尖啸,身形剧烈扭曲、波动,最终“噗”的一声轻响,彻底溃散成了混乱的能量流,被周围的迷雾吸收。
就连那无处不在的惑心梵音,也仿佛被这股纯粹而强烈的个人意志所干扰,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减弱。
有效!
林默大口喘息着,额角青筋跳动。这种以自身情感意志为武器的反击,对心神的消耗极大,甚至不亚于一场大战。但他眼中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他找到了在这梵音迷障中前行的方法。
他不再仅仅依靠镇魂石和烙印被动防御,而是主动抱元守一,将内心的执念与情感化作最坚固的盾与最锋利的矛,一步步,坚定地朝着迷雾深处迈进。
梵音魔不时凝聚,惑心的低语时刻不停,但再也无法让他动摇分毫。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这重重迷雾,直指那囚禁着青莲之光的寂灭核心。
不知在迷雾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的雾气终于开始变得稀薄。隐约间,他看到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如同山岳般的黑色轮廓,轮廓之中,似乎有无数锁链的虚影在蠕动,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庞大寂灭意志,正从中散发出来。
寂灭核心,到了。
而也就在他看清那黑色轮廓的瞬间,一个宏大、冰冷,不再疯狂,反而带着一种绝对掌控意味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能走到这里,你确实有资格……见证真正的‘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