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克洛说完，基地还在晃。墙在抖，天花板掉下碎块，灰尘到处都是。空气里有烧焦的金属味，还有地底传来的湿气。雷煌站在主控台前，右手还麻着，电流的感觉从手掌一直传到肩膀。他的左臂旧伤又开始发热，像被人紧紧捏住。这是三年前在北境留下的伤，那次他用身体堵住了反应堆的泄露，活了下来，但只要地底有动静，伤口就会疼。
他没动，闭上了眼睛。周围的声音变得更清楚。机器在响，风管在震，战士们走动的脚步声，还有自己的心跳。他不是在休息，是在听这基地最后的声音。
艾德琳靠着操作台，符文枪放在膝盖上。她的眼睛是银色的，现在微微缩起。她感觉到灵能网里还有波动，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慢慢变强的能量。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点燃——不是火，而是死人留下的意识。这些意识正被一股力量拉过去，聚成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她的手指轻轻摸过枪上的字，那是审判庭最老的封印咒语，曾经打断过七个堕落者的永生。可这次不一样，敌人不是一个，而是一个正在变成什么东西的存在。
凯莉斯坐在神经支架旁边，翅膀收着，像枯叶一样。裂缝里飘出一点蓝粉，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她不再看未来了，而是把注意力转向战场。她听过三十七种结局，三十五种都是毁灭。剩下两种，一种是他们成功阻止仪式，另一种是瓦尔克洛完成转化，成为“终焉之影”。现在所有可能都快消失了，未来的画面变得模糊，只有声音还能听见——那是命运还没定下来的最后一丝希望。
三人没有说话，但他们还记得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那种能量连通了他们，像一条看不见的线，把三个人的心连在一起。雷煌睁开眼，抬起手，在控制台上写下三个字：**他要转化**。
字刚写完，屏幕就自动识别，红色警报亮了起来。
艾德琳点点头，点开屏幕，调出灵能图谱。瓦尔克洛吸收亡魂的过程是一段一段的。每次吸完，他会停一下，能量场也会断一下——就像呼吸中间的停顿。她在图上圈出三个断点，低声说：“他在第二阶段中期，仪式还没完成。他还需要一次完整的吞噬才能突破。”
雷煌走到地面接口处，单膝跪下，左手按在金属板上。电流顺着他的手流入地下管道，沿着频率往回找。不到十秒，他抬头说：“地下三层，反应堆残骸区有异常脉冲，节奏和他吸收时一样。他在用地底的能量充电。”他顿了顿，“那里本来是我们的能源中心，现在成了他的血管。”
凯莉斯睁开眼，声音很轻：“两分钟后，能量会达到最高点，触须会释放，开始扭曲空间。如果那时我们没打断他，他会进入第三阶段。不再是借用亡魂，而是把自己变成‘容器’，装下百万残念，成为一个会走路的坟墓。”
“那就打断。”雷煌站起身，右眼的义体闪着蓝光，开始计算磁场扰动的角度。数据在他眼前滚动，分析七座主炮的位置、地下脉冲的波长，还有瓦尔克洛所在点的空间曲率。他知道，普通的攻击杀不了这个仪式，但可以制造混乱，哪怕只有半秒。
艾德琳摇头：“光靠物理打不行。他的转化靠的是亡魂供能，只要战场上还有死人的意识，他就能继续。我们必须切断连接。”
“净化程序要十二分钟才能重新充能。”雷煌看着她，“主炮上次齐射后还没冷却，七座炮台至少还要等那么久。”
“我不用炮。”艾德琳握紧符文枪，指节发白，“我用灵能冲击，短时间内爆发，直接撕开他的精神链接。但我只能撑五秒，超过就会被反噬——我的意识会被拉进去，再也出不来。”
“五秒够了。”凯莉斯轻声说，“我会在破绽出现前零点三秒告诉你。你发动的时候，雷煌制造假共振，逼他提前释放能量。他在混乱中会有漏洞。”
雷煌看着她：“你还能预知？”
“不能。”她摇头，声音平静，“但我能听。我能听到他呼吸的变化，能量流动的节奏，甚至他体内每根机械触须的震动。我会在破绽出现前告诉你。”
三人沉默了一下。这个计划没有退路。艾德琳一旦出手，如果失败，她会被反噬，可能永远醒不过来。雷煌的假共振要是错了，反而会帮他加速充能。凯莉斯也不能再承受高强度感知，否则她的神经支架会彻底坏掉，连带记忆和意识都会消失。
但他们都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雷煌转身走向武器库，路过每个战士时，手轻轻拍一下他们的肩甲。电流无声传递，护腕上的灯一个个变绿，像黑夜里的小灯。他没说话，只在最后一个战士面前停下，低声说：“准备接收指令。”那人点头，握紧了震荡步枪。
回到主控区，他蹲下，双手按在地上，开始引导电流。蓝色电光顺着金属缝蔓延，像一张网盖住整个基地底层。他闭眼感受反馈，找和地下脉冲最接近的频率。汗从额头滑下，滴在控制台上。他的意识沉入地底，穿过断掉的电缆、废弃的通风井、锈坏的支撑梁，终于找到了那道隐秘的跳动——它像一颗正在醒来的心。
艾德琳把符文枪插进控制台，启动审判庭密文协议。屏幕上出现一串古老文字，自动排成圆圈，每个字都闪着银光。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划过枪柄，开始注入灵能。银光从她眼里流出，顺着文字流动，空中浮现出半透明的法阵，边缘泛着波纹。她的呼吸变慢，心跳变缓，整个人像是要脱离身体。
凯莉斯靠在支架上，耳朵微动。她不再看画面，只听声音。风停的时候，敌人胸口起伏的节奏，能量在血管里流动的嗡鸣。她的手指轻轻敲扶手，打出节拍——那是接下来两分钟的时间刻度，也是她的生命倒计时。
还剩一分三十秒。
雷煌睁开眼，低声说：“假共振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触发。”
艾德琳点头，符文枪的光越来越强：“灵能冲击准备，五秒倒计时开始。”
凯莉斯闭上眼，嘴唇微动：“等我信号。”
还剩一分十五秒。
前线战士陆续收到电磁编码。护腕震动，显示命令：“待命，准备突袭响应。”有人抬头看向主控区，没人说话，但握紧了武器。他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们知道，这一战关系到能不能活着离开这片废土。
还剩一分钟。
艾德琳的肩甲开始发烫，绿色斑点边缘闪起微光。她咬住嘴唇，灵能提到极限，皮肤下浮现出细小的文字，像活的一样爬动。她的视线模糊了，意识好像被拉向某个深渊。
雷煌的手还贴在地上，电流在他皮肤下游走，随时准备引爆。他的右眼不断刷新数据，等着最后时机。
凯莉斯的翅膀轻轻颤了一下。
十秒。
她突然睁眼，声音清晰：“现在！”
艾德琳抬手，灵能爆发。银色光波冲出法阵，直奔瓦尔克洛。空中响起刺耳的撕裂声，像是无数链条被扯断，那是亡魂与仪式之间的连接正在崩解。
雷煌同时发力，电流逆向冲击地下脉冲源。基地猛地一震，地下传来闷响，像是某种共鸣被强行扭曲。墙剧烈晃动，灯全灭了，应急灯亮起，红光照满空间。
瓦尔克洛的身体僵住。他正在吸收的一缕残念被切断，胸口的能量乱了。机械触须疯狂抖动，想稳住核心，就在这一刻，他动作慢了半秒。
凯莉斯立刻说：“破绽出现！”
雷煌右手猛地举起，指向天空。
主炮还没冷却，但副系统启动了。小型震荡炮从掩体升起，炮口对准目标。这些炮威力不大，但能短时间内打出密集火力。
“打！”他吼。
炮火齐发。蓝白色光束交织成网，虽然没打中要害，但干扰了瓦尔克洛的能量重组。他的身影短暂模糊，脚下的黑雾开始散开，像潮水退去。
艾德琳喘着气收回手，嘴角流出血。她看着屏幕，发现转化曲线被压低了，但还没断。
“他还在撑。”她说。
雷煌走到她身边，望向窗外。瓦尔克洛缓缓抬头，破旧的灰袍下，金属骨架发出低沉的响。他的机械触须一根根竖起，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凯莉斯突然坐直，耳朵转向战场。
“不对。”她低声说，“他不是在抵抗。”
“他在等。”
话音刚落，远处的地平线裂开一道缝。一道幽蓝的光柱从裂缝中升起，直冲天际。风变了方向，空气中多了腐朽和新生混合的味道。
雷煌瞳孔一缩。
“不是他在等。”他喃喃道，“是它来了。”
艾德琳看向灵能图谱，新的能量信号从地底涌出，和瓦尔克洛的频率完全一致。
“不是一个人。”凯莉斯轻声说，“是一场连锁反应。他从来不是终点，只是一个引信。”
基地再次震动，比之前更猛。天花板大片掉落，警报终于响起，尖锐刺耳。
但他们谁都没动。
因为他们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