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手指按在激活键上,电流顺着金属面板蔓延,空气中飘出烧焦的味道。那股气味刺鼻,混着一股奇怪的臭味,让人喘不过气。武器舱门打开了,一条红色导轨从里面滑出来,像一张张开的嘴。储能装置发出嗡嗡声,声音越来越大,整个基地都在震动。
他没动。
不是害怕,是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手指再往下压一点点,毁灭程序就会启动。地下九层的能量核心会爆炸,整个观测站会在七分钟内塌陷,变成地底的一团熔岩。这不是怕,是必须确认清楚。哪怕错一秒,所有人都没机会活下来。
艾德琳的手悬在否决键上方,指尖出汗,离按钮只差一点。她的手在抖,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神经接口正在高速运行,接收来自太空的信号。她没有按下,也没有收回。屏幕上的波形一直在跳:三长两短三长,重复了十七次,频率很稳。这和基地接收到的信号一模一样。
这不是意外。
也不是巧合。
这是求救,也是警告。
凯莉斯靠在墙边,呼吸很轻。她的翅膀裂了,原本发着光的羽毛现在全是裂缝,光从里面漏出来,越来越弱,像快灭的灯。刚才那次预知用了她全部力气,脑子里全是碎片画面:倒塌的走廊、翻转的空间、墙上都是血……但她不能倒。如果她倒下,这片区域就没了导航点。
“我们不是敌人。”雷煌开口,声音不大,但盖过了机器的声音,“我们都想守住这里。”
艾德琳抬头看他。她看到他脸上的伤,一道从眉毛到下巴的黑色疤痕,是三年前那场事故留下的。她又看向凯莉斯,那个预言过三次灾难、一次都没说错的女人。
“我知道你想动手。”她声音沙哑,“我也知道时间不多。可如果我们判断错了,整条防线都会垮。不只是这个站,还有后面三百万人的避难所。你明白吗?”
“我明白。”雷煌点头,眼睛没移开,“所以我才没按。”
“光靠感觉救不了所有人。”艾德琳的手收紧,几乎碰到否决键,“你要冲可以,但不能把所有人搭进去。没有证据,攻击就是送死。”
“那就找证据。”雷煌松开激活键,转身走向控制台,动作干脆。他的手臂还麻着,皮肤下有电流窜动,这是和系统连接后的反应。
“但我们不能等它完全落地才行动。现在还有0.8秒的空档。只要确认这个时间是真的,我们就有机会。”
他说这话时,眼神变了——不是冲动,而是一种很确定的感觉。他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了反应。骨头在震,血液里的东西也在变,好像体内有什么在和外面的东西同步。
凯莉斯慢慢站起来,手扶住墙,指甲抠进金属板。她闭上眼,再次去碰未来的画面。这次她不看结局,只感受哪条路更重,哪条更轻。
“我看不清结局。”她说,声音很小,“未来分成了七条路,每一条都在变。但我能确定一件事——不动,一定会死。动,还有活的机会。”
她睁开眼,看向艾德琳肩上的绿印——那是灵能标记,只有被选中的人才有。现在,那抹绿色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艾德琳没说话。
她调出深空数据,画面切换到地下十二层的结构图。模型旋转着,温度、尘埃、引力变化全都标了出来。三点方向有个红点,正是凯莉斯说的位置。奇怪的是,那里本该是实心岩石,但热成像显示里面有个空腔,而且能量读数在规律下降——每次间隔正好是0.8秒。
她放大那里,发现墙面有细微波动,像是在呼吸。
“我们可以试。”她说,语气松了,“但要控制风险。派一支小队进去,只探不攻。带上干扰信标,记录真实数据。如果是真的,我们就准备反击;如果是陷阱,立刻撤。”
雷煌点头:“我能远程提供磁场掩护。让他们动作更快更稳。畸变区会影响反应速度,但在电磁场里,人的反应能提升12%以上。”
“我会把最后一段预知接入导航系统。”凯莉斯走到终端前,手指划过屏幕,留下一道光痕。她把自己的意识连进数据流,把残存的预知变成一条动态路线。“虽然看不清全程,但至少能避开最危险的地方——那些会‘折叠’的空间。”
艾德琳看着他们俩。她看到雷煌额头的冷汗,看到凯莉斯手指的抽搐,也看到自己在屏幕里的影子——脸色苍白,很累,但背挺得很直。
她看了眼倒计时:46:58:11。
时间在走。
她输入指令,解锁灵能侦测模块,绑定到前线头盔系统。这是最高权限,意味着就算人死了,系统也会自动上传第一视角的数据。
“行动代号‘裂隙之眼’。”她说,声音冷静,“五人小队,影刺级突击组,任务目标:确认弱点是否真实,不准主动攻击。失败就撤,没有例外。”
雷煌走向通讯台,按下调度频道。身后的门无声滑开,冷风吹来,带着静电。
“武器舱,我是雷煌。”他的声音穿过杂音,“准备‘影刺’小队,五人,配相位屏蔽器、脉冲信标、双频回传装置。十分钟内完成准备。”
对面很快回应:“收到,开始整备。”
艾德琳同步上传战术协议,把任务分成三个阶段:进入、定位、撤离。每个阶段都设了警报线,一旦超出安全范围,系统会自动切断连接,防止精神污染扩散。她在最后加了自毁装置——如果信号断超过十秒,信标会炸掉,不让技术落入敌人手里。
凯莉斯闭上眼,最后一次引导预知力。血从她额头流下,滑过脸颊。她的意识像船,驶向混乱的大海。她在破碎的画面中找唯一的路:一条发光的小径,穿过倒塌的走廊。她拼尽全力把这条路固定下来,传进突击队的头盔AI。
“他们会看到一条光路。”她说,声音很轻,“跟着走就行。别偏离,别回头。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停。”
雷煌检查磁场频率,把自己的神经接口接入支援通道。连接瞬间,剧痛袭来,像有人拿烧红的针扎进太阳穴。他咬牙撑住。只要小队遇到异常,他能在千分之一秒内释放电场,压制空间扭曲,争取逃生时间。
“准备好了。”他说,声音清楚。
艾德琳站在控制台中间,看了他们三人一眼。
灯光忽然闪了一下,应急电源短暂启动。警报没响,问题不大,但每个人心里都紧了一下。
“这不是最后一战。”她说,“这只是第一步。我们必须活着看到下一步。”
没人反对。
他们都清楚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不是赌命,也不是干等,而是在绝境中走出一条中间的路——不全信感觉,也不只看数据,而是用人去验证真相。
队员陆续进入装备室,穿上轻型作战服,背上脉冲装置。面罩亮起,生命体征同步到主屏:心跳正常,脑波稳定,氧气充足。领队是陈垣,老兵,左脸戴战术目镜,右耳没了——三年前任务留下的。他一句话没说,只对着摄像头点了点头。
倒计时继续跳:46:49:33。
雷煌站在通道口,看着第一批队员走进电梯。他的左臂发热,旧伤处的电流有节奏地跳动,像是在回应什么。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电和某种节奏同步,仿佛他的身体就是一把钥匙。
艾德琳站在终端前,肩上的绿印微微发烫,她没去碰。她盯着屏幕上五个移动的红点,直到电梯门关上,信号转入地下专用信道。
凯莉斯靠在墙边,翅膀的光几乎没了,但她睁着眼,盯着屏幕上的红点。她的嘴轻轻动,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那是预知者在极限状态下的低语,不属于任何语言。
第一支小队出发了。
电梯向下,穿过一道道防护门,每过一层,压力就大一分。金属壁开始结水珠,空气变得粘稠。最后停在第十二层入口。
门外一片漆黑,空气静止,红外扫描穿不透。
领队按下开启键。
门缓缓打开。
一道微弱的蓝光从里面照出来,打在头盔上,反射出诡异的光。地面铺着晶体,踩上去有玻璃碎裂的声音,但看不到裂痕。
队员举枪前进,脚步声清晰可闻。
主控室里,所有人盯着实时画面。
突然,一个队员的头盔画面扭曲了一下,闪出不该有的影像——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穿着和雷煌一样的战斗服,但全身是黑色纹路。那人站着,好像也在“看”摄像头。
然后,他慢慢转头。
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团蠕动的黑影。
头盔里的呼吸声猛地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