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余音未散,她的脚已离地。
平衡之钥顶端的幽蓝光束不再只是投影,它成了唯一的路径。金属残骸在她身后崩解成尘,空间像被撕开的布帛般向两侧退去。没有跃迁的震颤,也没有维度折叠的挤压感,只有身体一寸寸变得轻、空、透明,仿佛正从物质法则中剥离。
她没闭眼。
视野里机械义眼的读数早已归零,最后一格能源在钟声响起时彻底耗尽。但她的感知还在延伸——左臂伤口持续渗血,每一滴都顺着钥匙凹槽滑落,在晶体表面留下微弱的共振轨迹。这不再是科技驱动的导航,而是以生命频率为锚点,强行刺穿“不可映射”的虚无。
一步踏出。
脚下不再是钢铁,而是一片流动的平面。它不冷也不热,触感如同踩在凝固的雷暴之上。四周无天无地,唯有广袤的能量海洋铺展至意识无法触及的尽头。蓝紫色的波涛缓慢起伏,每一层涟漪都携带着未命名的频率,既非磁场,也非灵能,却同时具备两者的本质特征。远处,一座由断裂方尖碑堆叠而成的宫殿悬浮于能量潮中央,碑体表面不断浮现又消逝的画面:角斗场的沙尘暴、审判庭圣殿的火刑柱、星舰坠毁前的最后一道航迹……
艾琳向前走。
每一步都在能量海面激起环状波动,那些画面随之震颤。当她靠近至百米距离时,第一幅影像脱离碑面——是雷煌在火星角斗场对抗三名动力拳手的片段,动作精准复刻当年战局,连他右肩旧伤撕裂的角度都分毫不差。能量体挥拳袭来,拳风带动整片海域震荡。
她侧身避过。
没有还击。
第二步落下,左侧碑面浮现出艾德琳执行净化仪式的场景,灵能锁链缠绕异端咽喉,绿焰自对方眼眶喷涌而出。此刻那锁链竟挣脱画面束缚,如活蛇般抽向她的脖颈。她抬手格挡,动力甲臂铠发出刺耳摩擦声,硬生生将锁链卡在半空。
第三步。
整座宫殿突然共鸣。
所有碑面同时爆发出强光,过往战斗的影像尽数凸起,化作立体能量体围成环形阵列。它们不再局限于单一时间点,而是交错重叠:未来的死神军与过去的机械教战士并肩冲锋;尚未诞生的混沌化身模仿着凯莉斯水晶骨翼的斩击轨迹;甚至有她自己——不同年龄、不同装束、手持各异武器的“艾琳”从各个方向逼近。
攻击接踵而至。
一道来自3K世纪战场的能量刀锋划破空气,她翻身滚地,后背擦过一处突起的碑石,腰侧旧伤崩裂,金色线路暴露在外,微微闪烁。另一侧,模拟艾德琳灵能爆破的紫芒轰击地面,掀起的能量浪差点将她掀翻。她咬牙稳住重心,双手紧握平衡之钥置于胸前,任由攻击在周身炸开。
她终于看清了这些影像的规律。
每一次出手,其能量频率都与她的基因链产生微弱共振。这不是随机幻象,而是某种识别机制——它们在测试她是否真正承载那段历史,是否配得上踏入宫殿。
于是她停下闪避。
站在原地,任由一道模拟雷煌电拳的能量冲击正面击中胸口。动力甲凹陷,内衬破裂,但她没有后退。疼痛传导至神经末梢的瞬间,她默念那句曾在记忆流中响起的口诀:
“非此即彼,终将覆灭。”
话音落下的刹那,所有攻击停滞。
围拢的能量体静止在半空,姿态依旧凶悍,却没有继续进攻。它们的轮廓开始轻微波动,像是在接受某种内部校验。宫殿表面的画面也不再杂乱切换,转而聚焦于同一幕:十二座方尖碑环绕中央光点,正是她在静滞长城残骸前最后看到的静止影像。
艾琳缓缓抬头。
她的呼吸变得极有节奏,一呼一吸间压制着因连续受创而紊乱的神经系统。左臂血流仍未止住,但她不再急于封堵。血液顺着钥匙流下,在晶体表面形成新的纹路——不再是远古契约符号,而是一种动态蚀刻,仿佛机械教符文与灵族秘篆的融合体,随脉搏明灭。
她知道这是钥匙在回应环境。
这片区域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的记录范畴,但它认得他们留下的痕迹。那些战斗、牺牲、背叛与抉择,早已沉淀为此地的基本结构。宫殿不是建筑,是记忆的结晶;屏障不是防御,是历史的回响。
她迈出第四步。
这一次,没有任何攻击降临。
第五步,能量海面泛起一圈金纹,自她足下扩散至宫殿基座。碑体表面浮现出更多细节:某些画面中出现了本不该存在的角色——比如凯莉斯站在人类议会前发表演说,或是雷煌与一名佩戴贤者衔尾蛇徽记的机械僧侣对峙。这些场景从未发生,却在此地以“可能性”的形态存在。
第六步。
她距宫殿正门仅剩十米。
就在此时,中央最大的一块碑面剧烈扭曲。原本静止的十二方尖碑阵列开始旋转,中央光点猛然扩张,投射出一段全新影像:一名身穿无标识作战服的女子背对镜头,手中握着断裂的平衡之钥,正走向一个正在坍缩的黑洞。那身形、步伐、肩胛线条——全都是她。
可她从未经历过这一幕。
影像中的“她”忽然停下,缓缓转身。面部模糊,唯有一道贯穿左脸的伤痕清晰可见,位置与她现实中的一模一样。接着,那人举起断钥,指向镜头——也就是指向此刻站立的艾琳。
所有能量体同时调转方向。
它们不再模仿过去,而是以那名“未来艾琳”为模板,重新编组阵型。动作更流畅,战术更复杂,隐隐透出一种超越时间的协同性。其中一名能量体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团跳动的蓝白电光,正是雷煌标志性的磁场爆发技。
艾琳握紧钥匙。
她感觉到体内三重频率正在被牵引——磁场、灵能、科技脉冲自发涌向表层,试图与眼前屏障建立连接。但这不是简单的共鸣,而是一场双向解析:她在读取屏障的信息结构,屏障也在扫描她的意志纯度。
她不能强行突破。
一旦触发全面敌对,这些由真实战斗数据构成的能量体将拥有等同于实体的杀伤力。而她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她将左手按在胸口,让心跳透过铠甲传递到钥匙核心。血液持续注入,晶体光芒由深蓝转为近乎透明的银白。与此同时,她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能量海洋的低鸣:
“我不是来否定过去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环形阵列中每一个“自己”的影子。
“我是来承认它全部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