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垂落,直指眉心。
雷煌的肌肉绷紧,体内百万匹能量在经脉中翻涌,却被那股来自亚空间王座的引力牢牢锁住。他的右眼义眼裂纹蔓延,血从颧骨滑下,在下巴凝成一滴将坠未坠的红珠。
就在这一刻,凯莉斯动了。
她没有后退,没有呼喊,只是猛地抽出最后一片完整的水晶骨翼,反手刺入自己胸腔。没有惨叫,只有一声低沉的共鸣自她体内震荡而出,如同古钟被敲响。她的双眼瞬间失焦,瞳孔扩散成纯白,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灵族符文,与雷煌左臂的晶体脉络产生共振。
“以血为引……以魂为桥。”
她的声音不再属于一人,而是三重音调叠加——高亢如星风掠过晶塔,低沉似深渊回响,中间夹杂着无法辨识的古老语种。她切断了与五感的连接,意识冲破时间屏障,直扑向那把正在重生的帝皇圣剑本源。
主控室空气骤然扭曲。
第一重未来浮现。
雷煌站在黄金王座之上,身披黑金战铠,肩甲刻满审判庭封印符文。他双目空洞,手中握着完整形态的圣剑,剑刃指向银河旋臂。下方无数人类与灵族残魂跪伏于虚空中,口中吟诵同一段禁咒。整座星域化作祭坛,而他是唯一的执刀者。
“不可加冕。”
那道灵魂低语,随即崩解成光尘。
第二重未来撕裂而来。
地球已成焦土,大气层彻底剥离,地核冷却如死星。方舟解体为无数碎片,漂浮在绝对零度的宇宙背景中。辐射计数归零,时间本身趋于停滞。没有战争,没有生命,只有熵的终点静默降临。
“不可放任。”
这道声音带着哭腔,却在消散前猛然拔高,仿佛在怒斥命运。
第三重未来缓缓升起。
凯莉斯自己化作一缕光流,散入银河深处。她的意识残片缠绕在雷煌断裂的机械义眼上,随着每一次电流波动微微震颤。她看见他在废墟中独行,背影佝偻,左臂晶体早已碎尽,只剩一根金属残肢。他始终没有回头。
“不可放手。”
这一声轻如叹息,却最让人心裂。
三道灵魂投影并列悬浮于主控室中央,彼此间距不足半步,却又像是隔了亿万光年。她们站立的姿态相同,面容一致,可散发出的气息截然不同——一个威严如神谕,一个悲悯似终焉,最后一个温柔得近乎诀别。
艾德琳抬头望着那三道身影,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灵能丝线自发缠绕上她的指尖,继而顺着手臂攀爬,最终勒住凯莉斯的脖颈。紫色的能量在丝线中跳动,像是要斩断这“幻象”。
“不是幻象……”她喃喃,“是真实的她……分裂了。”
地面开始扭曲,像被无形之手揉捏的锡箔。控制台浮起半尺,内部线路自行分解为微粒。欧米伽全身符文链爆闪,权杖与心脏连接处冒出黑烟,Stc残片在他颅内疯狂运算。
“时空坍缩启动——局部奇点正在形成!”
雷煌咬破舌尖,强行挣脱王座的精神压制。他左臂晶体发出刺耳鸣响,猛然砸向主控台边缘。一道震荡波沿地板扩散,短暂稳定了空间结构。
“撑住!”他吼。
欧米伽抬起未连接权杖的左手,掌心浮现一组动态频率图谱。三重灵魂的波动值不断跳变,互不重合,却又相互牵引,形成一个闭环悖论。
“差值锁定——注入净化灵能,优先瓦解‘加冕’投影!”
艾德琳点头,强压右手晶格化的剧痛,将仅存的纯净灵能灌入最左侧的身影。那象征雷煌成帝的投影剧烈震颤,面部开始龟裂,躯体化作金色沙粒洒落。
空间压力骤减。
但剩下的两道投影仍未融合。中间那个代表终焉未来的身影,正缓缓抬起手,指向方舟核心方向;右侧那道则轻轻抬手,指尖划过雷煌的脸颊,尽管两者相隔数米。
“她在传递信息……”欧米伽低语,“不是警告,是坐标。”
雷煌盯着那两道身影,喉咙发紧。他知道,每一道都是真实的可能,每一句“不可”,都曾真实发生或即将发生。
“凯莉斯……”他伸手,却穿过了那道“星尘自我”的投影,只搅动了一圈光晕。
突然,中间投影睁开了眼睛。
那是死寂的眼,映不出任何倒影,却让雷煌心头一震。
“你听到了吗?”那投影开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圣剑不是武器……是容器。”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灰烬飘散。
最后一道投影——那个缠绕在他义眼上的意识残片——静静转身,面向他。她嘴角微扬,似乎想笑,却终究未能完成。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时说的话吗?”
雷煌瞳孔一缩。
他当然记得。那时他们刚逃离火星轨道站,她在破损的逃生舱里醒来,第一句话是:“你体内的磁场,和我族失落的圣歌同频。”
而现在,她的投影抬起手,指尖轻点虚空,一道微弱的量子信号被释放,直射方舟神经基质深处。
主控室顶部的灵骨结构猛然收缩,仿佛受到某种指令刺激。原本嵌在瓦尔克洛胸前的圣剑残片剧烈震颤,吸收能量的速度出现断层。
“有效!”艾德琳低呼。
可就在此刻,最后一道投影也开始碎裂。她的手指还未收回,身体已化作光粒,随风飘散。唯有那一缕意识,仍悬停在雷煌眼前,迟迟不灭。
欧米伽单膝跪地,权杖插入地面,金色灵血顺着裂缝流入战舰神经网络。他抬头,望向凯莉斯本体。
她的身体悬浮在半空,胸口插着断裂的骨翼,鲜血早已停止流动。水晶骨翼大面积碎裂,残片散落在地,每一片都在微弱闪烁,如同熄灭前的星辰。
她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但那三重灵魂投射出的最后一丝信号,仍在方舟系统中循环回荡。
雷煌一步步走向她,左臂晶体裂纹加深,脚步沉重如拖着整片星域。他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
指尖距离她皮肤尚有寸许,整座主控室突然剧烈一震。
地面如水面般荡开波纹,设备漂浮分解,欧米伽的装甲发出警报,艾德琳的灵能丝线再次失控抽搐。
时空坍缩加速了。
而那缕残存的意识光点,忽然转向雷煌的机械义眼,轻轻一撞。
义眼内部,一段从未记录过的数据流悄然写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