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俩出了画廊，老秦却没给那个肖远打电话。
胡不凡知道，这是怕打草惊蛇，万一惊了嫌疑人，来个畏罪潜逃，那会给案子带来额外的麻烦。
“师父，我们俩是开车来的，就停在园区门口了。”胡不凡忙说道。
“好，那咱们就直接去宋庄！”
一个小时以后，师徒俩车开到了宋庄镇。
宋庄这几年成了画家们新的聚集地，艺术氛围很浓厚，也有许多画家成立的工作室和一些看不懂的景观雕塑。
但老秦看名片上的地址，肖远住的地方，却似乎不在这一片。
两个人找了半天，发现是一个挺偏远的老楼。
可能因为附近有拆迁工地，这楼上住的，看起来很多都是农民工。
胡不凡抱着肩膀：“这大画家，条件也很一般呀！”
“画家没名气之前，画也不值钱，跟农民工也没区别！”老秦围着这栋老楼转了一圈，没看到另外能逃跑的地方。
“走，上去看看！”
师徒俩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四楼一个住户。
“咚咚”敲了两下门，才听到里面响起了拖拖拉拉的脚步声。
胡不凡隐在了门后，手牢牢抓着门把手，留老秦一个人在前面。
都已经做好了里面发问，就说物业人员的准备。
可里面没有发问，直接就开了门。
门一开，胡不凡想起了那画廊老板的话。
这人的确像是得了大病或者吸了毒。
大长头发披着，盖住了半张脸。皮肤是青灰色的，嘴唇干裂。眼球布满了血丝，深深的陷在眼眶里。整个人瘦的，像是几根骨头棒子支撑着宽大的衣服。
完全就是一个活鬼站在面前。
按说这时候，胡不凡应该一下打开房门，两个人快速进去的。
但老秦不易察觉的摇了下头，胡不凡就没动。
从那人开门，老秦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你是肖远吧。”
那人听了老秦的问话，眼神一定，老秦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从怀里掏出警官证：“我们是警察！知道为什么找你吧！”老秦的眼神始终没移开。
肖远看了老秦半天，突然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们早晚会来的，我知道，我知道……”
说完转身就朝屋里走：“这一天终于来了，终于来了……”看起来似乎早有心理准备。
老秦和胡不凡很快进了屋，老秦卡在了门口的位置，而胡不凡想护住窗户，但一时没找到。
屋里的光线很暗，师徒俩眼睛过了一会才适应。
往屋里一看，到处是画。地上铺的，墙上挂的，都是大大小小的油画。
唯一的窗户，也被一幅大大的油画遮了个结实。
但画里的人物都是一个——马川的姐姐马娟。
可这些画作不仅没有什么美感，反而让人感觉非常的诡异。
画里面的马娟，全都是穿着大红的中式婚服，可衣服是艳丽的血红色，马娟的肤色却是惨白的，眼睛空洞无神，脸上也都是面无表情。
让人看着十分的不舒服。
那肖远完全没有丝毫想逃走的意思，也不看进屋的两个人，光着脚慢悠悠的在屋里转着圈，像是在欣赏自己的画作，也像是在看画中的马娟：“你们是为了她来的吧。”
老秦的眼光依然定在他身上：“马娟在哪里？”
肖远依然咧着嘴，双手神经质一般举了起来：“你们看她多美呀！像个纯洁的天使一样，”
“她的美只有我能画出来。”
突然又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拔高了声音：“别人都不能碰她！”
“他们只能毁了她！”
“他们会毁了她！”
老秦看出了肖远对于他和马娟的事，有很强的表达欲望，就询问道：“你把她怎么了？”
“我能把她怎么样，我那么爱她……”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她了……”
“没有人了……”
老秦故意拨动了一下墙上的油画：”爱她，就杀了她？！”
肖远猛然愤怒的转过了头：“我不会让任何男人碰她的！不允许！”
吼着就跑到了那幅画前：“你们不会明白我对她的爱！不会明白的！”
“我要永远留住她的美，就像我刚见她时那种美……”
老秦眼睛依然盯着肖远：“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马娟的？”
“那是个晴朗的午后，她像一个精灵一样，出现在了我灰暗的世界里。”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给我的世界带来了光明……”
“那个该死该死的男人就不应该出现！”
接下来肖远的讲述，逻辑十分混乱，老秦总要不时的出言引导。
总算慢慢弄清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两年前，肖远因为受不了每天只画一张丑陋的脸，与那个包养他的富婆分了手，又搬到了这个自己曾住过的老楼。
其实那时候，也有很多画商给他介绍画肖像的单子，但他都没接。
他受够了给那些有钱的伪善人，涂脂抹粉的日子。
他想搞自己的创作。
但生活来源一失去，日子就没那么舒服了。
每天为柴米油盐操心的肖远，很长时间也没找到创作的灵感。
正当他苦闷之时，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打开房门一看，是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姑娘。
带着点怯懦的声音问道：“请问是您这里找钟点工吗？”
肖远这才想起来，自己在网站上发了定期来打扫卫生的需求。
“是！是！进来吧！”他忙把人让进了屋。
接下来肖远就坐在画布前，看着那个姑娘忙活了起来。
按说肖远的房间十分难打扫，到处都是笔屑和颜料，这也正是肖远即使积蓄不多，也要找人来打扫的原因。
以前找的那些，没有不发牢骚的。
但眼前这个姑娘却没有任何的不满，全程脸上挂着笑意，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
肖远能看出，这姑娘是刚从农村出来的，脸上没画过妆，保持着那种天然而纯洁的美。
但又明显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看上去清新脱俗。
肖远似乎一下找到了灵感。
于是开口想让那姑娘给自己做模特。
刚开始姑娘是十分拒绝的，哪怕肖远从自己不多的积蓄里拿出了一千块钱给她，那姑娘依然连连摆手，甚至还捂住了自己的领口。
肖远这才反应过来，那姑娘是误以为，模特都是要脱衣服的。
连忙解释道：“你不用不穿衣服，你就这样站在那里就可以。”
姑娘这才慢慢放下心来，但也没接那一千块钱：“我不要这么多，如果可以，给我一天三百就行。”
这更让肖远感觉到了女孩的清纯善良。
接下来，仅仅两天的时间，一幅画作就完成了。
画上，一个女孩背靠在白墙上，身上就是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裤。散下来的乌黑长发被微风吹起，脸上带着些许汗珠。身边放着几个拖把，还有一个水桶。姑娘歪头看向窗外，而窗外是京城那繁华的高楼大厦。
这一幅画里，肖远把那种工作中农村女孩纯洁的美，与所向往的繁华城市的反差，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
当那姑娘看到画作的时候，都张大了嘴巴：“这……是我吗？我有这么……好看吗？”
肖远的心里无比的满足。
而且令肖远没想到的是，惊喜接连而至。
这幅画，竟惊艳了整个艺术圈，还获了奖。
这些都给肖远接下来的创作带来了极大的动力。
而女孩也成了肖远家的专职保姆兼模特。
那时候，肖远知道了女孩名叫马娟，身世背景跟自己猜测的一模一样。
马娟也很喜欢这份新工作，平时只要给这个肖老师做做家务，就能赚到两份不错的佣金。
从那以后，肖远每天都保持着极大的创作热情，观察着马娟的一举一动，觉得哪个动作有了灵感，就让马娟稍微停下来，开始创作。
一幅幅以马娟为主题的画作被肖远创作出来，也都受到了业内的一致好评。
同时也带来了不错的收入。
很多画廊都来找过来要画。
而在这个过程中，肖远对马娟的心思也逐渐产生了些许变化……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可没想到一个男人的出现，打乱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