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校场点兵台,二十万边军铁甲汇成的寒光几乎吞噬了地平线。沐清风独臂执赤龙令旗劈落,陌刀方阵踏地的轰鸣震得点将台基座簌簌落尘。段无咎的白袍在漫天黄尘中纹丝不动,指尖五行纹铜符映着初阳,在沙盘上新拓的西域疆域轻轻一按:“疏勒河驻防军,再加五万玄甲骑。”
“户部呈报,今岁盐税盈馀已不足支应。”马芊芸的鎏金算盘停在第三十七档,丹凤眼扫过沙盘上密布的缠枝莲小旗,“若减吐蕃三成农税……”
“不减。”段无咎袖中滑出半枚带血盐票,正是三年前逻些盐市骚乱时扎西老奴所用废票,“传令四通商行,拍卖大雪山金矿开采权——就用阵亡将士的名牌计数。”
台下山呼海啸的“万胜”声中,洛十九的白影如鬼魅掠上台阶:“公子,纠察队急报。”染血的羊皮卷展开,墨迹晕开处现出“盐州知府私截赈济盐八百斤”的蝇头小楷,落款处烙着天龙学院的莲纹火印。
段无咎将盐票按在罪证末尾:“让段思明去办——这是他入纠察队的首桩案子。”
天龙学院刑堂地牢的水滴声在子夜格外惊心。段思明腕间缠枝莲纹在火把下流转暗金,他指尖捻起一撮掺沙赈济盐,盐粒从盐州知府张茂指的指缝簌簌落下:“去年疏勒河决堤,你用这种盐换了灾民多少亩永业田?”
“下官…下官是为填补修堤亏空!”张茂指官袍前襟被冷汗浸透,目光黏在段思明腰间那柄陌刀制式短刃上——刀柄缠的五行纹布条浸透血色,传闻此刃熔炼过三百匪首头颅。
段思明突然挥刃劈断囚笼铁锁!寒刃贴着张茂指耳廓钉入砖缝:“去年今日,你小妾在洱海别院收的波斯地毯,抵得上千亩永业田吧?”他甩出账册砸在知府脸上,册页间飘落张当票——抵押物赫然是灾民的田契!
地牢暗门吱呀开启。新任盐州纠察副使央金捧着铜匣躬身:“张府抄没的赃物已押至,请队长勘验。”匣中金锭底部的贡布家徽尚未磨平,张茂指瘫软如泥:“是…是吐蕃旧族逼我…”
“逼你?”段思明抓起金锭按进他嘴里,“三年前你任盐课司书吏时,为半斤盐票能跪着给灾民挑脚泡!”陌刀短刃旋飞削落张茂指官帽,“押去盐碑林——让他对着英魂碑,把掺沙盐一粒粒舔干净!”
洱海集市新设的“税赋公示牌”前人头攒动。茶商陈启明铜框眼镜滑到鼻尖,朱笔圈点着汉藏双文账目:“盐茶税银流向在此!有疑者当场勘验!”吐蕃老汉多吉挤到前排,破毡帽抖出三张盐票:“老汉养了三十头牦牛,税银怎么比去年多三钱?”
陈启明身后转出个戴纠察臂章的少年,正是牧场孤儿达瓦。他展开牧场税册朗声:“您家新添五头牛犊,官府按《畜税新则》免三年幼畜税——”指尖划过账册红批,“多出的三钱,是您主动捐给英烈祠的香火钱!”
人群轰然叫好时,忽有破空声尖啸!毒箭直射公示牌,央金的藏刀鞘凌空截断箭杆。刺客尚未遁走,已被百姓的套马索捆成粽子。“是吐蕃旧族的箭!”达瓦抠出箭镞星宿派徽记惊呼。央金臂章莲纹在阳光下灼目:“押送途中若有闪失——”藏刀点向围观人群,“在场诸位都是纠察线人,赏盐百斤!”
苍山政事堂的冰裂纹青砖倒映着百名待考学子。段无咎的白靴踏过砖面五行纹,掌心铜符忽按在青年考生眼前:“若你为洱海县令,遇豪商以万金行贿求免盐税,当如何?”
考生额角沁汗:“依律严惩…”“错。”铜符碾过他颤抖的指尖,“该收下万金充入县学,再按律罚他双倍盐税。”段无咎袖中滑出账册拍在案上,“吐蕃拉巴次仁上月行贿五万金,今已变成天龙学院三百套新式犁铧。”
堂外忽然鼓声如雷。洛十九拎着血淋淋的布囊踏入:“疏勒河金矿拍卖毕,得标者献匪首级二百。”他踢开布囊,三十颗头颅滚至考生脚下,每颗眉心钉着五行纹铜钱!“这些头颅的主人——”段无咎靴尖挑起须发皆白的首级,“三日前还是纠察队重点监察的河西巨贾。”
新生队列末尾突然踉跄冲出个吐蕃学子,冲着某颗头颅嘶吼:“阿爹!”段无咎五行纹铜符已嵌入他官牒:“准你戴孝三日,三日后赴盐州纠察队报到——亲手把你爹的罪证整理归档。”
暮色浸透天龙学院演武场时,三百纠察队员脊背挺直如枪。段思明腕间莲纹随血脉搏动,陌刀点过新生队列:“今日起,你们就是大理的眼!盯紧每一粒官仓的盐,看清每一笔税银的流向——”刀锋突转劈向草人,假人官袍内藏的盐袋应声破裂!
“队长!”达瓦捧着告密信奔来,“河西马场用病马充军马!”段思明染血的刀鞘压住信纸:“你带第三小队暗查。若属实…”他望向马场方向眯起眼,“用他们的套马索,吊死那些蛀虫。”
场边传来木轮碾过砂石的声响。沐清风独臂推着药车,车上青瓷瓶贴满“缠枝莲解毒散”签条。“教官…”央金突然拦住车辕,“星宿派新炼的‘腐心雾’需蓝硝为引,可疏勒矿脉…”
沐清风赤龙旗卷过药车,旗杆插进演武场中央:“纠察队听令!即日起监察全国硝矿,私贩蓝硝超十斤者——”他独臂拔出旗杆,旗尖在青砖刻下深痕,“斩立决!”
洱海波涛拍岸声隐隐传来,与校场操练的呼喝交织成网。段无咎立在政事堂飞檐下,白袍袖中滑出半块粗盐碴——正是七年前盐泉堡阵亡老卒的遗物。盐碴坠入万家灯火通明的洱海城,惊起涟漪里一轮破碎又圆满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