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东玄边境,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风里裹着冰碴子割在脸上生疼。
秦尘肩扛雷霆枪走在队伍最前,枪杆上银紫雷纹流转,将迎面而来的风雪生生劈开半丈宽的通道。
他身后跟着千名兽族战士,每人身后都拖着一人高的玄冰棺椁,棺内封着北冰域雷傀先驱的残躯——这些被雷种侵蚀的凶物,此刻在九幽冰魄的极寒中睡得安稳,像极了沉睡的普通战士。
少主!
一道破风声自前方传来,凌炎翻身上马的动作带得披风猎猎作响,他奔到近前时马蹄在雪地上溅起冰花,却在离秦尘三步远的地方猛地勒住缰绳。
这位曾跟着秦尘从家族祠堂打到黑风山的追随者喉结滚动,眼眶泛红:我带人守在边境三天了,就怕北冰域的老东西们反悔......您真把那堆死局走活了!
秦尘伸手拍了拍凌炎肩头,掌心雷纹微烫,将对方铠甲上的积雪融成水雾:走活的不是死局,是人心。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冰魄碎片,内里幽蓝流转,竟有一丝母核气息若隐若现,北冰域的老怪物们怕雷种扩散到他们的冰窟,才肯用冰魄母核碎片换这些雷傀。
但真正关键的......他抬眼望向南方,雷暴云下隐约可见残碑轮廓,是雷狱废墟在等我。
凌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喉间突然发紧——三日前他带人清理废墟时,那些倒在荒草里的残碑还布满裂痕,此刻却像活了过来,碑身青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下面泛着雷光的古老纹路。
队伍行至雷狱废墟时,燕玲之父早已带着工匠候在入口。
这位城防统领铠甲上沾着新泥,腰间还别着半截刻刀,见到秦尘立刻单膝点地:四极归心阵的轮廓已用一元重水勾勒完毕,就连地底的裂隙都填了三重雷纹砖。
只是......他抬头时眼底闪过惊疑,方才我用建木枝桠试阵,石板竟自己亮了。
秦尘踏过断墙的瞬间,答案便揭晓了。
他足尖刚触到祭坛中心的青石板,地面突然泛起与建木同源的青光,那些被工匠们清理出来的古铭文像是被注入了生命,顺着他的靴底攀爬而上,在腿侧交织成藤蔓模样的雷纹。
更惊人的是,散落在四周的千块残碑同时震颤,每道裂缝里都窜出细如发丝的雷藤,它们相互缠绕着拔地而起,最终在半空中连成一张雷网,将整片废墟笼罩成雷纹穹顶。
这些碑......凌炎握紧腰间刀柄,声音发颤,不是纪念死人的墓碑!
是在等一个能唤醒它们的。秦尘垂眸看向掌心,那里正渗出一滴鲜血——方才雷藤触到他皮肤时,竟主动引动了他体内的太乙青木雷。
他突然明白,为何前世雷尊记忆里总闪过残碑画面,原来这雷狱废墟,本就是十二玄雷的埋骨之地。
三日后的黎明来得格外早。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雷暴云时,雷狱废墟已被四域宾客围得水泄不通:丹塔使者捧着鎏金火盆,盆中红莲业火跃动如血;南洋海族大祭司提着玉壶,壶口溢出的黄泉弱水在空气中凝成冰晶;就连向来避世的雷鸦一族也自云中降下,为首的白发长老踩着雷鸦背羽,落地时竟未沾半点积雪。
雷祖令残片,献于真主。
雷鸦长老的声音像古钟震颤,他单膝触地的瞬间,所有雷鸦同时振翅,漫天羽翎化作银雷坠落。
老人双手捧出的残缺令牌泛着幽光,表面刻着的雷纹与秦尘胸口的胎记如出一辙。
秦尘伸手接过令牌的刹那,识海里的鸿蒙本源雷突然轰鸣。
残片像是被点燃的爆竹,地一声脱离手掌浮空旋转,每转一圈便射出一道雷光,最终与他胸口的胎记连成光链。
他能清晰感觉到,令牌里封印着三千年的雷族记忆——那些在神劫中陨落的雷族先祖,那些被岁月掩埋的雷道真意,此刻正顺着光链涌入他的识海。
典礼,启。
秦尘的声音混着雷霆炸响,震得四周宾客耳膜发疼。
他以雷霆枪为轴插入祭坛中心,十二道玄雷如活物般自他体内窜出:都天神火雷化作赤金火舌,精准舔向丹塔使者捧来的圣火火种,瞬间将其炼化成液态火浆;葵水玄冥雷裹着寒霜席卷全场,虚空中逸散的雷煞被冻成冰晶簌簌坠落;风行天罡雷则绕着废墟盘旋,将混乱的气流疏导成螺旋雷环,吹得雷藤穹顶哗哗作响。
最震撼的是戊土麒麟雷。
这道主防御的玄雷竟化作金色巨手,按在秦尘脚下的青石板上。
原本坑洼的地面开始隆起,断裂的残碑被巨手轻轻托起,与新生成的雷晶融合——不过半柱香时间,一座由雷晶构筑的新殿已拔地而起,殿顶悬浮着一枚银紫雷球,球内雷光流转,正是吞噬祖雷所化的雷狱之心雏形。
雷主在世,道统永昌!
千名兽族战士率先跪拜,他们的吼声撞得雷晶殿嗡嗡作响。
紧接着是丹塔使者、海族大祭司,甚至连向来高傲的散修们都单膝触地——当雷狱新殿升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源自本源的雷道威压,那是比皇境更浩瀚、比尊境更纯粹的力量。
可就在欢呼声达到顶点时,雷狱之心突然停止旋转。
秦尘的识海里响起吞噬祖雷的低语:还不够......还差一道命源之雷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临终前用血写在他手心的小心神降,苏清漪背叛前
轰——
一声闷响惊得众人抬头。
远方的东玄主城高塔上,一道黑色火焰突然窜起,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黑楼使者的身影隐在火焰后,他望着雷狱新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神降仪式......进入最后阶段。
雷狱新殿落成的第三日清晨,秦尘正站在殿顶凝视雷狱之心。
突然,一道流光自天际飞来,地落在他脚边。
那是一枚玉帖,封泥上刻着二字,字迹力透纸背。
秦尘拾起玉帖的瞬间,识海里的鸿蒙本源雷轻轻一颤。
他望着远方翻涌的雷暴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