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水汽氤氲,幽蓝的水面倒映着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每一滴水珠坠落都在水面荡开细碎的涟漪。
苏清漪半躺在石榻上,额角汗湿的碎发黏在苍白的脸颊,眉心那道金纹如活蛇般游走,每跳动一次,她的睫毛便剧烈颤抖,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连石榻边缘都被她抠出了细痕。
“三重封印。”丹心婆婆枯瘦的手掌按在忆炉表面,炉身纹路随着她的话泛起暗红的光,“子时前不破阵眼,她的识海会被彻底清空——不是忘了你,是连‘苏清漪’这个名字,都会从天地间抹去。”
秦尘站在寒潭边,指节因握得太紧而泛白,那枚银紫雷纹簪在掌心烙出红痕。
他能感觉到簪身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是苏清漪残魂在回应他的体温。
前世雷尊的神魂在识海翻涌,鸿蒙本源雷第二层的能力在脑海中闪过——能短暂屏蔽精神侵蚀,却无法逆转已经被抽走的记忆流。
“我要去祭坛核心。”他的声音沉得像压着雷霆,“在记忆熔炉熄灭前,把属于她的光抢回来。”
话音未落,洞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凌炎裹着一身夜色闪进来,腰间执法环碰撞出细碎的响。
他反手扣住洞门,从怀中摸出半张泛黄的绢帛,边角还沾着暗红的血:“净心祭坛在九鼎炉底,三十六位长老用锁魂链结阵,黑楼暗探亲自引雷咒。”他喉结滚动,压低声音,“正面冲进去,连半柱香都撑不住。”
秦尘目光扫过绢帛上歪扭的墨线,忽然顿住:“旧道?”
“三百年前初代圣女自焚处。”凌炎指尖点在绢帛左下角的叉号上,“密道早封了,但我在典籍里翻到——建木根须能破封。”他抬头看向寒潭深处,那里有绿色脉络正缓缓蠕动,“丹塔后山的建木,根须扎进地宫少说三千里。”
秦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寒潭底的绿影突然泛起微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忽然笑了,雷纹簪在掌心转了个圈,紫色雷光顺着指缝流泻:“那就让树带路。”
子时三刻,地宫石壁传来细碎的崩裂声。
秦尘立在寒潭底,右手按在青石壁上,太乙青木雷如活物般钻入石缝——那是他用雷纹引动的建木根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啃噬着千年玄铁封条。
“咔”的一声脆响,石壁裂开半人高的缝隙,霉味混着腐血的气息扑面而来。
密道里堆满白骨,有些还穿着丹塔侍从的服饰,腰间玉牌在雷光照耀下泛着幽光。
秦尘屏住呼吸,风行天罡雷包裹全身,连心跳声都被雷纹压成了极轻的震颤。
他贴着石壁往前挪,前方传来巡卫的脚步声,甲胄摩擦声越来越近——直到那道身影转过弯角,他才发现对方的眼睛是空的,眼窝里塞着散发幽蓝光芒的晶石。
“是傀儡。”他喉间溢出低笑,雷纹在指尖凝成细针,精准刺入晶石。
幽蓝光芒骤灭,傀儡“咚”地栽倒。
继续往前,石壁上的刻痕越来越深,终于在转过第七个弯道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吟诵声。
透过石缝,祭坛中央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苏清漪被九条金链吊在半空,黑楼暗探站在高台上,手中青铜铃每摇一次,就有银丝从她天灵抽出,汇入下方的九鼎炉心,化作点点火星消散——那是她关于他的记忆,正在被彻底焚尽。
“停手!”秦尘的低吼卡在喉咙里。
他摸出三枚都天神火雷,指尖雷光暴涨——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引爆炉底,让丹火暴走,打乱阵法。
雷纹没入石壁的刹那,整座祭坛剧烈震动,九鼎炉心的火焰突然窜起十丈高,将黑楼暗探的法袍烧出焦痕。
“谁?!”暗探转身,青铜铃砸向石缝。
秦尘趁机跃出,雷纹簪直指对方咽喉:“你说她是容器?”他的声音里裹着雷音,震得祭坛梁柱簌簌落灰,“可你见过哪个容器,宁可焚魂也不愿伤我?”
话音未落,他咬破舌尖,心头精血喷在雷纹簪上。
紫色雷光中,前世的画面突然浮现——漫天星雨下,苏清漪穿着月白裙裾,将一枚玉佩塞进他掌心:“我信你,秦尘。”这画面与空中逸散的记忆碎片产生共鸣,九鼎炉心的火焰突然倒卷,未焚尽的银丝如活物般窜回苏清漪识海!
“不——!”暗探嘶吼着结印,锁魂链却在雷火中寸寸断裂。
苏清漪“噗”地喷出一口血,金链“当啷”坠地。
她缓缓抬头,眸中金光与清明交替闪烁,看见秦尘的瞬间,嘴角溢出极淡的笑:“你……又来了。”
她抬手扯下胸前染血的圣衣一角,咬破手指在布上写了三个字——“西荒眼”,笔锋刚收,便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秦尘将她打横抱起,雷纹在脚下凝成雷桥,朝着密道狂奔。
身后传来轰然巨响,祭坛顶部的穹顶塌了半边,火光映得他半边脸通红。
山巅,凌炎望着丹塔方向的火光,手中执法令“咔”地折成两截。
他解下腰间的执法环,轻轻放在岩石上,转身隐入晨雾。
而在无人察觉的地下三千丈,那具古老的青铜棺椁震动愈发剧烈,棺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跨越了千年的岁月:“……孩子,快逃。”
晨曦初照,丹塔飞檐上的铜铃被晨风吹得叮当作响,却掩不住塔内此起彼伏的惊呼和怒斥声——激进派长老的咆哮穿透晨雾,在山涧间撞出回音:“邪术惑众!必须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