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纹船的舱室里,秦尘的脊背几乎要弓成虾米。
他盘坐在铺着雷兽皮的木榻上,额角的汗珠砸在青砖缝里,发出细碎的“嘶嘶”声——那是汗珠里混杂的雷液在灼烧地面。
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团烧红的铁砂灌进肺叶,顺着气管往心脏钻。
更要命的是经脉里那万千细针,不是普通的锐痛,而是带着某种黏腻的牵引力,仿佛有双手正从内而外,要把他的雷魂结构一点点拆开重组。
“太乙青木雷,起。”他咬着牙低喝,指尖亮起幽绿雷光。
那缕蕴含无尽生机的玄雷顺着指尖窜入丹田,却在触及母雷之力的刹那像被火烤的冰棱,“滋啦”一声就散了。
秦尘瞳孔微缩——前世他用这道雷救过断肢的玄兽,疗过碎裂的道心,何时见过恢复之雷会被同化?
“主人!”
舱门被撞开的瞬间,小雅的哭腔先涌了进来。
这丫头素日总把碎发别在耳后,此刻却有几缕沾着冷汗贴在苍白的脸上。
她怀里抱着个青铜香炉,炉中安神香早烧得只剩半截,香灰里还凝着暗红的血珠——是方才她偷偷咬舌尖滴的,可根本压不住秦尘体内翻涌的雷暴。
“别过来。”秦尘想抬手推开她,可手臂刚抬起半寸就垂了下去,“母雷之力……在重塑雷魂,不是伤。”他的声音发颤,却仍带着惯有的沉稳,“你守着就行,别……”
话没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血沫溅在小雅的裙角,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哐当”一声把香炉砸在案上,反手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腥甜的血珠顺着下巴往下淌,她颤抖着将手按在香灰上,鲜血混着香灰在掌心凝成暗红的符咒。
“断我三年寿,换他一线安。”她闭着眼念咒,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棉絮,“替劫咒,启。”
秦尘猛地抬头。
他识海里那道母雷枷锁突然泛起微光,竟真有一缕暴戾的力量被抽离,顺着符咒钻进了小雅体内。
他看见这丫头的眼尾瞬间爬上细纹,原本清亮的瞳孔蒙上了层雾,像是被抽走了三年生气。
“小……雅。”他想骂,可喉咙像被烧化了,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
“奴婢这条命,本来就是主人救的。”小雅勉强扯出个笑,踉跄着扶住舱壁,“当年在东玄域,要不是您用青木雷渡我,我早冻死在雪地里了。”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木壁,指节发白,“现在能替您担点灾……值了。”
舱内突然响起细微的“嗤”声。
冰蚕童不知何时跪坐在了榻边,她素日裹着的冰绡裙褪下一只袖,手腕上有道细如发丝的血痕,正往秦尘断裂的寒丝引上滴着淡蓝血液。
那血珠没落地,反而像活物似的“钻”进了断裂处的雷丝里,幽蓝的雷液不再外渗,断口处竟开始缓慢愈合,只是原本透亮的雷丝变得像蒙了层灰。
“命损之兆。”冰蚕童的声音比往常更轻,她抬头时,眼尾的冰纹淡了几分,“寒丝引连的是持丝者的命魂,断了会染阴煞。我的寒脉本源……能镇。”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涩,“我娘说,寒脉是被天地厌弃的命。可您不一样,您的命……不该被雷丝拴死。”
秦尘望着她泛青的手腕,突然想起在北冰域初见时,这丫头缩在冰窟里,怀里抱着块冻硬的炊饼。
那时她也是这样,用寒脉替受伤的雪貂取暖,自己冻得嘴唇发紫。
他喉咙发紧,刚想说什么,眼前突然一黑——母雷之力的躁动终于平息了。
再睁眼时,秦尘发现自己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小雅的披风。
窗外的天光透过雷纹窗棂洒进来,在他掌心投下细碎的金斑。
他下意识运转都天神火雷,却愣住了——那团原本暴躁的雷火,此刻竟像裹了层温软的茧,在丹田深处缓缓转动,每转一圈,就有细碎的雷光渗进他的经脉。
“雷胎?”他低喃。
前世他炼过能引动天雷的宝兵,却从未见过兵器能自己“生长”。
念头刚起,他就翻身下床,抄起墙角那柄被雷劈废的铁枪。
指尖雷火亮起的刹那,铁枪表面的锈迹“簌簌”脱落,枪尖处竟凝出朵指甲盖大小的雷焰花苞,花苞上的纹路与他识海里的母雷枷锁如出一辙。
“快看南面!”
雪鸮使的惊呼从甲板传来。
秦尘掀帘而出,正看见那只白羽雪鸮扑棱着翅膀,爪子里攥着卷羊皮地图。
海平线上,原本平静的黄泉弱水区域突然翻涌,水面浮起细碎的雷光,像有人在水下撒了把星子。
那些雷光竟随着他掌心的雷焰花苞明灭,仿佛在应和某种古老的韵律。
“是共鸣。”冰蚕童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都天神火雷进化了,所以能引动同属性的天地至宝。”她的目光扫过枪尖的雷焰,“这不是普通的炼器,是……孕养。”
秦尘的指节轻轻叩在船舷上,雷纹鹰的嘶鸣从云层传来。
这头伴他穿越无数雷暴的坐骑此刻正悬停在雷云上方,双翅展开足有两丈宽,翎羽间跃动的雷光与他体内的母雷之力遥相呼应。
“起锚。”他转身对船老大喊,“往黄泉弱水方向,全速。”
船桨划破水面的刹那,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雷暴云层像被无形的手扯开,露出内部翻涌的紫电。
豆大的雷珠砸在甲板上,溅起蓝紫色的火花——这不是普通的雷雨,是南洋域特有的“雷渊劫”,寻常修士躲都来不及,秦尘却眯起眼,对小雅道:“把寒丝引系在船桅上。”
“主人?”小雅的手顿在半空。
“风行天罡雷,引。”秦尘指尖雷纹亮起,那道主御空的玄雷如灵蛇般窜上桅杆。
原本要劈碎船只的雷电竟顺着寒丝引钻进了他体内,每道雷劈下,他丹田的雷胎就胀大一分,枪尖的雷焰花苞也跟着绽放一丝。
“他不是在逃命……是在借天地磨刀。”小雅望着雨中的身影,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看见秦尘的发梢沾着雷光,衣袍被雷火烧出几个破洞,可眼底的光却比任何时候都亮——那是猎人看见猎物时的光,是强者触摸到更高境界时的光。
雷纹船在雷暴中穿行了三个时辰,当最后一道雷劈落时,秦尘的掌心已凝出团拇指大的雷焰。
他能清晰感觉到,这团雷火不再是单纯的炼器工具,而是能与天地至宝产生共鸣的“引”。
海底传来低频的轰鸣,像有远古巨兽在翻身,雪鸮使扑棱着翅膀落在他肩头,爪心的地图上多了道红圈:“心池在更深的地脉裂缝,只有双丝共鸣者能进。”
秦尘摸向怀中的寒丝引,却触到两缕同时震颤的雷丝。
一缕指向脚下的海底深渊,另一缕竟穿过重洋,遥遥指向西荒域的火山群。
他突然想起冰蚕童说过的“四域至宝归位”,想起素衣女子影像里的凄然——原来三光神水不是终点,是开始。
母雷散出的支流,是为了牵引其他十一宝主动靠近。
“主人!”小雅的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秦尘低头,看见自己手腕的寒丝引——第二寸,正在无声断裂。
断裂处渗出的雷液不再是幽蓝,而是带着诡异的漆黑,像被什么脏东西浸过。
他能感觉到,有股冰冷的力量顺着断裂处往心脏钻,比之前的疼痛更刺骨,更……熟悉。
那是前世神劫降临时,挚爱红颜手中那把淬毒匕首的冷。
雷纹鹰的嘶鸣再次响起,划破了海面上的寂静。
秦尘握紧断裂的寒丝引,雷焰花苞在掌心灼灼燃烧。
他望着深不见底的海底,又望向西边的天空,嘴角勾起抹锋利的笑——
四域至宝,十二玄雷,命魂枷锁。
很好,游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