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的雷狱殿外,山风卷着血腥味撞在朱红殿门上。
秦尘立在飞檐兽首旁,玄色衣袂被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截玉簪的轮廓。
他望着山道上如蚁群涌来的人群,指尖轻轻摩挲雷纹流转的掌心——五日前埋下的吞噬祖雷,此刻正顺着地底脉动向他传递着震动,像在应和某种即将爆发的轰鸣。
秦尘!袁洪川的嘶吼穿透晨雾,玄袍下的肥肉因激动而颤抖。
他站在山道中央,左右各立着一位赤膊大汉,古铜色肌肤下虬结的肌肉泛着金属光泽,正是西荒铁骨门的王境高手。
两人脚边躺着数十具被震碎的石俑——那是雷狱殿外的守山大阵前驱。
袁洪川身后跟着三百余名东玄域各宗年轻弟子,举着的血字旗,口号喊得震天响。
可秦尘分明看见,最前排几个弟子的手在抖,眼底的狂热混着心虚——他们中有人昨夜偷偷去看过腐心池的留影石,有人听了燕玲在街头说的雷帝之子救万民的故事。
上次是你侥幸激活护殿大阵,今日我请来铁骨门两位王境高手,看你还能撑几息!袁洪川仰头大笑,唾沫星子溅在胸前的丹塔徽章上。
他身后的铁骨门左长老咧嘴露出黄牙,拳头捏得咔吧响:王境之下皆蝼蚁,这小崽子不过聚气境巅峰,老子一拳头能捏碎他的骨头!
话音未落,两股蛮横气息冲天而起。
左长老的右拳裹着赤焰砸向殿门,拳风过处,十丈外的山岩被撕成齑粉;右长老则踏碎地面,身影如炮弹般射向檐角的秦尘。
秦尘望着逼近的拳影,眼底雷纹骤然亮起。
他没有退,反而迎着拳风跃出雷锁范围。
脚尖点在左长老掀起的气浪上,掌心葵水玄冥雷轰然炸开——极寒之气顺着地面蔓延,眨眼间将三百弟子的脚腕冻在冰里。
人群中传来惊呼,几个试图后退的弟子被冰面扯得踉跄,血字旗掉在地上。
装神弄鬼!右长老的拳头已到面门。
秦尘不闪不避,另一只手掐诀引动庚金白虎雷。
雷芒如银线在冰面游走,瞬息间勾勒出复杂符痕——逆引雷阵!
他的声音混着雷鸣炸响:你们可知,百年前那位疯魔弟子,名字叫秦无咎——是我父亲!
全场哗然。
年轻弟子们面面相觑,有人突然想起族中老人口中为救腐心池百姓入魔的传说;袁洪川的瞳孔剧烈收缩,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三十年前那个雨夜,丹塔密室里,浑身是血的秦无咎正是这样红着眼质问他:你们为何要往池底投腐心霉?
放屁!袁洪川嘶声尖叫,可话音被雷阵轰鸣盖过。
右长老的拳头即将击中秦尘胸口,却见冰面符痕突然泛起紫芒。
整片区域的雷气如被抽干的河水,疯狂涌入逆引雷阵!
左长老正欲再击的拳头突然一滞——他引以为傲的铁骨罡气里,竟有细碎的雷丝在啃噬经脉!
这是...雷脉漏斗?!左长老惊得冷汗直冒。
他终于看清,冰面下隐约有雷纹如树根蔓延——那是秦尘五日前埋下的吞噬祖雷!
所有试图破阵的雷气,都成了喂养这头雷兽的养料。
秦尘的黑发被雷芒冲得根根竖起,识海深处的十二道玄雷同时震颤。
都天神火雷裹着鸿蒙本源雷破体而出,在他头顶化作青红交织的雷火龙卷。他指尖轻点,雷龙发出震天嘶吼,直扑袁洪川!
袁洪川慌忙祭出玄铁盾,护体罡气在雷火中如纸般碎裂。
雷龙擦过他右臂,焦黑的皮肉翻卷,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更可怕的是,雷火中一缕幽绿残毒顺着伤口钻入神魂——那是秦尘在腐心池底用太乙青木雷提炼的噬灵霉!
副宗主...我说了不该说的秘密...袁洪川抱着脑袋惨叫,神智被毒素侵蚀,当年是他让我在秦无咎的丹药里下...啊!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瘫在满是冰碴的地上。
原来如此。秦尘望着袁洪川扭曲的脸,喉间溢出低笑。
那笑声里浸着三十年的霜雪——他终于知道,为何母亲临终前要将玉簪塞给他,为何父亲入魔前的最后一声呐喊是保护小尘。
人群中突然响起脆喝:大家看!燕玲挤到最前排,举起留影石。
画面里,秦尘在腐心池底以雷火净化霉雾,被毒雾侵蚀的百姓扑上来拽他衣角;画面外,孩童的哭声混着他染血的喘息:别怕,雷火能烧尽所有脏东西。
年轻弟子们的脸色变了。
有人撕了旗,有人捡起掉在地上的血字旗踩进泥里。我们被当枪使了!三长老座下的赵小川吼出声,袁洪川说秦尘是邪修,可他明明在救人!
住口!右长老挥拳要砸赵小川,却被一道青芒拦住。
厉秋寒踏着虚空而来,广袖中翻涌的玄气压得全场弟子喘不过气。
他居高临下扫过袁洪川,声音冷得像北冰域的风:即日起,剥夺袁洪川执法权,押入丹塔地牢。
三十年来的账目,一笔笔查。
两个丹塔执法弟子战战兢兢上前,用玄铁锁链捆住袁洪川。
他醒过来的瞬间,正好看见厉秋寒腰间的丹塔副令——那是只有大长老才能持有的信物。你...你早知道...他瞪圆双眼,声音突然哽住,可副宗主他...
带下去。厉秋寒拂袖,袁洪川的嘴被玄气封了个严实。
他转身看向秦尘,目光缓和了些:你父亲的事,丹塔会给你一个交代。
秦尘垂眸,望着掌心还在跳动的雷纹。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处蛰伏三十年的雷心正在苏醒——吞噬祖雷表面的雷纹已连成网状,太乙青木雷浆如活物般钻入其他十一道玄雷,修复着前世被神劫轰碎的本源。
母亲留下的种子醒了。他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阳,喉结动了动。
三十年的等待,三十年的蛰伏,此刻终于有了破土的裂痕。
殿角传来轻响。
小雅不知何时跪坐在地,手中紧握着那枚玉簪。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脸上,照见眼角未干的泪。
幼时母亲的话突然清晰起来:若有朝一日见到手持雷心之人...便是我们夜凰族的归宿。她望着秦尘背后翻涌的雷芒,轻声道:原来,这就是雷心。
殿主!门外传来弟子的急报,东玄各宗来讯,三日后建木广场将举行论道会,丹塔、器宗、兽阁共推您为...为论道首座。
秦尘转头望向东方。
晨雾散去,隐约能看见建木那遮天蔽日的树冠。
他指尖拂过雷纹流转的眉心,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东玄域的风,终究是小了。
山风卷起殿外的残旗,露出旗角被冰碴冻住的血字。
阳光穿透冰面,将二字照得透亮,却也照出了底下被覆盖的墨迹——那是燕玲昨夜偷偷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