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物资库的铁架前整理药品时,指尖突然碰到个硬邦邦的小铁盒——是上次从废弃医院找的儿童退烧药,盒身锈了道细缝,里面的药片还剩三分之一。
窗外的沙粒打在铁皮棚上,“嗒嗒”声里突然混进阵急促的“滋滋”响,是爷爷那台旧收音机的信号杂音,比平时尖锐得多,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江若尘!快听听这个!”
爷爷的拐杖敲着楼梯扶手,声音裹着慌,深色中山装的口袋里露着收音机的天线,花白的头发沾了点沙。
我跑过去时,他正把收音机贴在耳边,断断续续的女声从里面钻出来:“……有人吗?废弃幼儿园……孩子发烧快不行了……有没有药……”
信号突然断了,只剩“沙沙”的电流声,像被掐住喉咙的蝉。
女主播抱着浅棕色小狗冲过来,浅粉色旧卫衣的袖口磨出了毛边,三花猫跟在她脚边,尾巴竖得笔直:“我也听见了!刚才在阳台晾衣服,收音机突然响了,那声音好可怜……咱们得去看看!”
小狗像是应和,对着小区西边的方向“汪汪”叫——废弃幼儿园就在西边,去年沙暴塌了半栋,平时没人去。
“我去查位置!”
苏晴拿着旧地图跑过来,米白色旧针织衫的下摆沾了点墨渍,她男人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个指南针:“地图上标了幼儿园的位置,离小区三里地,中间要过片废弃菜市场,听说去年塌了半边,得绕路。”
穿棕色夹克的大叔扛着新磨的木棍凑过来,棕色夹克的拉链没拉,露出里面的格子衬衫:“我跟你们去!菜市场的废墟我熟,上个月还去捡过旧铁锅,能帮着探路!”
穿蓝色工装的男人背着工具包走上来,蓝色工装的口袋里露着半截撬棍:“我也去,幼儿园的楼板去年塌过,肯定有松动,我带了铁丝和木板,能临时加固,免得掉下去。”
阿明扶着墙站在旁边,右腿还没完全好,走路有点跛,手里拿着个布包:“我跟苏晴姐留在小区,把退烧药和压缩饼干准备好,你们路上用对讲机联系,我已经把频道调到应急频了。”
出发前,爷爷把收音机塞进我兜里,又往布包里塞了把晒干的薄荷:“这薄荷煮水喝能退烧,比药片温和,孩子喝正好。还有这收音机,刚才我调了调,能收到幼儿园附近的微弱信号,跟着信号走不容易迷路。”
女主播把小狗放进我怀里,它舔了舔我的手腕,鼻子不停嗅着空气——自从上次找种子,这狗的鼻子就成了“活导航”,比指南针还准。
沙雾比早上浓了些,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零星的光斑,落在废弃菜市场的废墟上。
菜市场的顶棚塌了大半,钢筋露在外面,像枯树枝,沙粒从缝隙里灌进去,在地面堆成小丘。
“小心脚下!”
大叔用木棍敲着地面,“这里的楼板有不少洞,上次我差点踩空。”
话音刚落,小狗突然从我的怀里跳下来,往废墟深处跑,尾巴摇得飞快。
我们跟着它绕到菜市场后门,眼前突然出现栋矮楼——是废弃幼儿园,墙面上画的卡通太阳已经褪色,一半被沙粒埋住,二楼的窗户破了个大洞,风裹着沙从里面灌出来,带着股淡淡的霉味。
“信号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我掏出收音机,里面果然又传来那女声,比之前清晰些:“……水……有没有水……”
工装男蹲在幼儿园的楼梯口,用撬棍敲了敲台阶:“楼梯的水泥松了,得用木板垫着走。”
他从工具包里掏出几块旧木板,大叔帮忙铺在台阶上,我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往上挪,每走一步都要先踩实——台阶的缝隙里能看见楼下的沙堆,掉下去少说也得磕破腿。
“汪!”
小狗突然叫了一声,冲进一间写着“小班”的教室。
我们跑过去时,看见个穿碎花裙的妇人缩在墙角,怀里抱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小孩的脸通红,呼吸急促,妇人的裤腿沾了血,像是被玻璃划的。
她看见我们,眼里先是慌,接着就红了:“你们……你们有药吗?孩子烧了一天,我从东边逃过来,水早就喝完了……”
女主播赶紧掏出薄荷水,我把退烧药倒出半片,用温水化开喂给小孩。
工装男蹲在妇人旁边,检查她的伤口:“只是皮外伤,我带了纱布,先包一下,别感染了。”
大叔则从帆布包里掏出压缩饼干,掰成小块递过去:“先吃点垫垫,我们带了水,慢慢喝。”
小孩喝完药没一会儿,呼吸就平稳些了,妇人抱着他,眼泪掉在小孩的头发上:“谢谢你们……我叫林嫂,这是我儿子小远,我们本来要去东边聚居点,路过这里时小远突然发烧,我实在走不动了……”
她指着教室后面的门,“后院有几个雨水收集罐,是我昨天找到的,水还干净,就是罐口锈了,我拧不开。”
我们跟着林嫂到后院,果然有三个蓝色的收集罐,罐口缠着铁丝,里面的水清澈见底,没什么杂质。
工装男用撬棍撬开罐口,大叔找了个旧水桶,先接了半桶递给林嫂:“先给孩子擦擦脸,我们多接几桶带回小区,这水够咱们用两天的。”
女主播则抱着小远,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块猫零食,逗得小远露出了点笑模样。
往回走时,沙雾渐渐散了,夕阳从云层里漏出来,给废墟镀了层浅金。
林嫂抱着小远走在中间,小狗跟在她脚边,时不时用头蹭蹭她的裤腿。
路过菜市场时,大叔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废墟里的一个旧冰柜:“这冰柜好像还能用!咱们下次来把它搬回去,能存点药品和食物,免得坏了。”
工装男点点头:“得找几个人一起,冰柜沉,我再带点零件,说不定能修好。”
回到小区时,苏晴和阿明早就等在门口,苏晴手里拿着个旧搪瓷盆,里面是热好的野菜粥:“快给小远喝点,爷爷说这粥能补身子。”
阿明则把新找的儿童衣服递过来,是从废弃服装店捡的,洗得干干净净:“先给小远换上,这衣服软和,免得着凉。”
大家围在凉亭里,应急灯的暖光落在小远的脸上,他已经不发烧了,正拿着块蔓越莓饼干,小口小口地吃。
爷爷坐在旁边,把收音机放在石桌上,里面突然传来清晰的信号:“东边聚居点本周开放儿童医疗站……有退烧药、抗生素……欢迎携带儿童的幸存者前往……”
林嫂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太好了……小远有救了……”
工装男从工具包里掏出个小铁盒,里面装着几块从幼儿园捡的旧积木:“给小远玩,明天我去把那冰柜搬回来,再修修,以后咱们的药品就能存住了。”
大叔则拍了拍林嫂的肩膀:“你先在小区住下,等小远好点了,咱们一起去东边聚居点,路上有个照应。”
我坐在凉亭的角落,看着眼前的画面,心里忽然觉得格外踏实。
末世里的“惊心动魄”,从来不是要对抗多凶狠的敌人,是听到求救信号时的慌,是走废墟台阶时的险,是担心孩子退烧的急,最后都变成了手里的半片退烧药、怀里的温水、还有那句“一起去聚居点”的承诺。
夜色慢慢降下来,沙粒不再打棚顶,凉亭里的灯还亮着,小远拿着积木在地上搭房子,小狗趴在他脚边,三花猫蜷在苏晴的腿上。
爷爷轻轻哼着老歌,收音机里的信号还在响,说着东边聚居点的好消息。
我摸出兜里的小铁盒,里面的退烧药还剩几片,想着明天再去废弃医院找找,说不定能多带点回来——末世还没结束,但只要我们还能这样互相伸手,还能为了一个陌生孩子的发烧跑遍废墟,就总能在沙粒和黑暗里,找到继续活下去的盼头。
回到家时,我把从幼儿园带回来的雨水倒进物资库的储水罐,又把旧积木放在桌上。
小狗趴在床边,三花猫蜷在窗台上,月光从云缝里漏出来,照在它们身上,暖融融的。我摸出手机,背面的小区合照还在,照片里的每个人都在笑,现在,这张照片里,又该多一个抱着孩子的林嫂,多一个玩积木的小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