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手腕却在半空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死死攥住。
一直闭目假寐的慕容清婉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目光锐利如冰刃，直直刺入慕容轻柔的心底。
“三妹妹，”慕容清婉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这里不是相府，更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想动手，掂量清楚后果。”
那眼神中的威压和寒意，是慕容轻柔从未见过的，她吓得浑身一颤，扬起的手僵在半空，竟真的不敢落下。
慕容清婉甩开她的手，再次闭上眼，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凌厉只是幻觉。
马车在诡异的寂静中驶回相府。慕容轻柔缩在角落，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从乡下回来的嫡姐，似乎和她想象中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完全不同了。
而慕容清婉的心中，却已开始飞速盘算。
得了太妃的初步认可和承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需要利用这份“青睐”，更快地在相府站稳脚跟，更快地查清母亲和弟弟的真相，更快地……积蓄足以颠覆这一切的力量。
马车在相府门前停稳，慕容清婉无视一旁脸色难看的慕容轻柔，径直下车。
刚踏入府门，早已等候多时的慕容博的心腹管家便迎了上来，语气恭敬却带着急切：
“大小姐，老爷请您立刻去书房一趟。”
慕容清婉脚步未停，只淡淡瞥了那管家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在相府见惯了风浪的老管家心头莫名一凛，下意识地躬身更低了些。
“带路。”慕容清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大小姐请随奴才来。”管家连忙在前引路，心中暗惊。
这位刚回府的大小姐，通身的气度竟比在府中经营多年的夫人还要慑人。
慕容轻柔跟在后面，本想也去父亲面前“诉诉苦”，但看着慕容清婉挺直的背影和管家恭敬中带着畏惧的态度，脚步不由得迟疑了。
她咬了咬唇，最终一跺脚，转身朝着林氏的锦兰院跑去——她得赶紧告诉母亲，慕容清婉这个贱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真的得了靖王府太妃的青眼！
书房重地，闲人免进。
即便是管家，也在门口便停下脚步，躬身道：“老爷，大小姐到了。”
“让她进来。”里面传来慕容博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慕容清婉推门而入。
书房内燃着上好的松木香，慕容博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并未像往常一样处理公务，而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走进来。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慕容清婉依礼福身：“父亲唤女儿前来，不知有何教诲？”姿态恭顺，语气平稳。
慕容博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精明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她，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今日去靖王府，太妃娘娘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果然是为了此事。
慕容清婉抬起眼，目光清澈坦然，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困惑：“回父亲，太妃娘娘很是和蔼，问了些女儿在庄子上的生活，又夸赞了女儿几句，赏了些东西，便让女儿回来了。”她刻意略去了所有关键内容，将一场暗流涌动的召见轻描淡写成了寻常的关怀问候。
“哦？就这些？”慕容博显然不信，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太妃为何独独叫你出去赏花？还屏退了左右？”
“太妃娘娘说园中牡丹开得正好，见女儿似乎对花草也有些兴趣，便邀女儿同往。许是娘娘喜欢清静，不喜人多嘈杂吧。”
慕容清婉应对得滴水不漏，甚至微微脸红，露出一丝受宠若惊的羞涩，“女儿愚钝，也不知是否说错了话，惹了娘娘不快……”
她这副模样，俨然一个侥幸得了贵人青眼却又忐忑不安的少女，看不出丝毫破绽。
慕容博眉头微蹙。
他安插在靖王府的眼线只传回太妃单独召见慕容清婉的消息，具体谈了什么却无从得知。
此刻看慕容清婉的反应，倒不像是作假，难道太妃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但他心中那丝不安却挥之不去。
这个女儿，自从回府后，就屡屡超出他的掌控。
“听闻，今日轻柔也随你一同去了？”慕容博换了个话题，语气听不出情绪。
“是。三妹妹担心女儿初次去王府礼数不周，执意要陪同前往，女儿拗不过她，便一同去了。
还请父亲恕女儿擅自做主之罪。”慕容清婉立刻请罪，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语气诚恳。
“她倒是‘热心’。”慕容博轻哼一声，听不出是赞是讽，“那在王府，太妃对轻柔态度如何？”
慕容清婉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太妃娘娘……似乎更关注女儿一些，与三妹妹说话不多。三妹妹她……回来路上似乎有些不高兴。”
她这话看似在陈述事实，实则精准地戳中了慕容博和林氏最在意的地方——慕容轻柔并未能入太妃的眼。
慕容博的脸色果然沉了沉。
他原本还指望两个女儿能互相帮衬，都在太妃面前留下好印象，如今看来，慕容清婉竟是完全压过了轻柔？这绝非好事。
“你可知，为父与你母亲接你回来，所为何事？”慕容博决定不再绕圈子，目光锐利地看向慕容清婉。
慕容清婉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恭顺：“女儿不知，请父亲明示。”
“靖王府有意与我家联姻。”慕容博沉声道，“世子妃之位，非同小可。你虽为嫡长女，但离家十年，许多规矩都已生疏，眼界见识亦需拓宽。
今日太妃召见，不过是个开始，日后你要学的还很多。
切记谨言慎行，万事以相府声誉为重，莫要行差踏错，辜负了我与你母亲的期望。”
他这话看似提点，实则是警告和施压，提醒慕容清婉她的命运掌握在相府手中，让她安分守己。
“女儿明白。定当谨遵父亲教诲，努力学习规矩，绝不辜负父亲母亲苦心。”慕容清婉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冷芒。
“嗯，明白就好。”慕容博对她的态度似乎还算满意，语气缓和了些，“下去吧。今日也累了，好好歇着。明日会有宫里出来的嬷嬷专门教导你礼仪规矩，用心学。”
“是，女儿告退。”慕容清婉行礼，转身退出书房。
关上书房门的刹那，她脸上所有的温顺和忐忑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