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守,即是等死。
村口,村民们仰望着那道隔绝生死的瀑布,脸上的劫后余生早已被更深沉的绝望吞噬。
“他们不走了!他们要活活困死我们!”
“村长,存粮最多还能撑半个月!”
先前对顾澈拜服的壮汉,此刻双目赤红,攥紧了手中的板斧。
“跟他们拼了!”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冲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总比在这儿活活饿死强!”
“对!拼了!”
几个年轻猎户的血性被彻底点燃。
“都给我住口!”
老村长用拐杖重重捶地,可那剧烈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惶然。
他望向顾澈,浑浊的老眼里只剩下最后的指望。
“拼命,是最后的选择,不是唯一的选择。”
顾澈的声音很轻,却有一股奇异的镇定,瞬间压过了所有喧嚣。
“他们是虎狼,我们是猎人。”
“优秀的猎人,从不与猛虎硬撼。”
他环视众人,目光平静而锐利。
“他们要的是‘长生泉’,我们就给他们一个‘仙人遗迹’,再送上一张‘藏宝图’。”
顾澈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请君入瓮,让他们自己滚蛋!”
这个计划,大胆,且疯狂。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画……画出来的东西,能骗过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爪牙?”有人颤声质疑。
“寻常的画,自然不能。”
顾澈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神色担忧的月曦身上。
“但我们的画,可以。”
夜,深沉如墨。
柴房内,油灯的火苗无力地跳动着。
顾澈将捣碎的月见草汁液与矿石粉末混合,反复调试,那颜料却始终死气沉沉,只具其形,而无其神。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月曦端着一碗汤羹和一件厚衣走了进来。
她什么也没劝,只是将东西放下:“这个计划,我能做什么?”
顾澈抬头,撞进她那双清透的茶色眸子。
那里有一种想要并肩一战的决然。
他胸口一暖,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月曦,这个计划,你才是核心。”
他指着那盆毫无生气的颜料。
“我能画出它的形,却画不出它的‘灵’。”
“那些影卫都是顶尖高手,对气息的感应远超常人。我需要你……引来神树与月华的力量,为这幅画注入真正的‘仙气’。”
月曦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到他面前,伸出纤纤玉指。
“不够。”
她摇了摇头。
“还需要一样东西做引。”
话音未落,她并指如刀,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一划。
一滴血珠沁出。
那血,殷红中竟带着淡淡的银辉,如一颗碎裂的星辰,滴入石盆之中。
“嗡——”
一声玄妙的轻鸣。
整盆颜料骤然活了过来!
一缕古朴而沧桑的灵韵从中散开,竟引得窗外月华流转,与之遥相呼应。
“以我之血为媒,以月华为神,此画可欺天机。”
月曦的脸色白了几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子时,月上中天。
村后一处隐秘的岩石裂缝下,顾澈与那壮汉,以及两名身手最矫健的年轻猎户,正将呼吸压至最低。
“顾先生,西边两拨人,一刻钟巡逻一次,我们只有三十息的空当。”
一名猎户压低声音,他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像狼。
这是祖辈在山林中与野兽周旋,用鲜血换来的生存本能。
“等。”
顾澈只说了一个字。
当一队影卫的脚步声刚刚远去,猎户的手猛地一挥。
“现在!”
四道身影如狸猫般蹿出,瞬间融入了浓稠的夜色。
山林间,杀机四伏。
他们在猎户的带领下,数次险之又险地避开暗哨,那擦肩而过的冰冷杀气,让壮汉的后背瞬间湿透。
终于,他们抵达了数里外那面光秃秃的巨大石壁洞口。
“就是这里。”
顾澈放下画具。
这一刻,他不是画师。
他是一个要改换山河脉络的大匠!
他手持画笔,蘸着那融合了月曦心血与月华之力的颜料,在冰冷的石壁洞口边开始挥洒。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此刻的月影村,月曦正独自站在神树之下,双目紧闭,口中吟唱着凡人听不见的古老歌谣。
村外,顾澈每落下一笔。
村内,她身后的神树便会应和般发出一阵微光。
那光芒穿透了空间的阻隔,与顾澈笔下的每一根线条遥相呼应!
这不是在画画。
这是一场横跨数里,以天地为祭坛,以月华为神引,以心血为丹青的宏大仪式!
跟来的三个村民,已经彻底看傻了。
在他们的注视下,一个古朴幽深,仿佛已在此地存在了万古岁月,散发着淡淡灵气的“古洞府”入口,浮现!
那洞口的青苔,那石壁的裂纹,都散发着一股让灵魂都为之颤栗的仙气。
“神……神迹……”壮汉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是神迹。”
顾澈放下笔,脸色也有些苍白,这幅画耗尽了他巨大的心神。
“是我们的家,我们自己守。”
他取出早已备好的假地图石板,交给壮汉。
“去,把它埋在‘我们’刚刚发现的地方。”
壮汉重重点头,眼中是近乎狂热的崇敬,小心翼翼地捧着石板,将其布置妥当。
天色微亮。
影卫统领一夜未眠,心中的烦躁已攀至顶峰。
“统领!西边山林有发现!”
一名影卫连滚带爬地跑回,脸上是难以抑制的狂喜。
“我们……我们好像找到了真正的仙人洞府!”
影卫统领豁然起身,身形如电,疾步赶去。
当他亲眼看到那个与山体融为一体、散发着若有若无灵气的古洞府时,他的呼吸也为之一滞。
他走到洞口,伸手触摸。
一股冰凉而古老的气息,顺着指尖直透心脾。
就是这里!
这股气息,绝非凡俗!
“统领,看那!”
他顺着手下所指,看到了乱石堆中露出的石板一角。
他取出石板,拂去泥土。
那古老的篆文,那模糊的地图,以及那股与洞府同源的微弱灵气,都在向他宣告一件事——
他们,找对地方了。
真正的宝藏所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