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计划,早已在他脑海中成型数日。
得到叶鸾祎最终的出击指令,他没有丝毫迟疑。
转身坐回那张属于他的小书桌,手指在加密平板上快速舞动。
权限提升后,他能调动的资源今非昔比。
一条条指令以代码形式发出,如同无形的丝线。
精准地缠绕向远在海外,那几个被锁定的关键节点。
他没有选择直接攻击吴婉的核心账户,那无异于打草惊蛇。
他的目标是那几个操盘手,以及为他们提供通道的、看似无关紧要的第三方服务机构。
伪造的税务稽查通知、突发的系统“故障”、来自“上级监管机构”的紧急问询函……。
一系列看似巧合的麻烦,在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内,精准地砸在了那些关键环节上。
吴婉精心布置的资产转移网络,如同被投入石子的蛛网。
虽然没有断裂,却剧烈地颤动起来,节奏被打乱,几个预定的转账窗口被迫延迟。
古诚紧盯着屏幕上的反馈信息,眼神锐利。
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拖延不了多久。
吴婉不是蠢人,很快就能反应过来是有人在刻意阻挠。
他需要在这短暂的混乱期,拿到决定性的东西。
他调出了之前标记的一个“非正式”渠道的联系方式。
那是叶鸾祎掌握的,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信息掮客,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数字交易。
古诚用预设的暗码发出了联系请求,内容简洁:
需要吴婉海外离岸公司近七十二小时内的完整操作日志,以及主要操盘手的紧急联络备用方案。
请求发出,如同石沉大海。
古诚并不急躁,他一边继续监控着吴婉那边的混乱,一边着手清理自己所有的操作痕迹。
确保即使对方反向追踪,也只能找到几层早已废弃的肉鸡跳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书房里只有键盘轻微的敲击声,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叶鸾祎没有打扰他,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处理着其他公务。
偶尔抬眼看向古诚专注的侧影,目光深沉。
几小时后,加密频道终于有了回音。
对方开出了一个天文数字,并要求先付一半定金,到指定的、无法追踪的加密货币账户。
古诚将条件无声地展示给叶鸾祎看。
叶鸾祎只扫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峭:
“给他。双倍!要求一小时内看到完整日志,操盘手备用方案作为添头。”
古诚依言回复。
金钱的力量在此刻彰显无疑。
不到四十分钟,一个加密数据包传了过来。
古诚快速解包、校验,里面正是他需要的东西。
吴婉那边几乎所有的操作记录,甚至包括几次失败的转账尝试和内部沟通的加密摘要。
更重要的是,里面包含了那几个核心操盘手的私人加密联络方式,以及他们习惯使用的备用安全屋地址。
“拿到了!”古诚将筛选出的最关键信息提炼出来,呈给叶鸾祎。
叶鸾祎看着屏幕上罗列的证据,眼中寒光闪烁。
这些记录,足以证明吴婉存在恶意转移资产、规避监管的重大嫌疑。
虽然还不够将她彻底钉死,但足以让她喝一壶了。
“把这些,匿名发送给证监会国际协作部,以及……古茗远!”
叶鸾祎下达了最终指令,语气平淡,却带着裁决的味道。
古诚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发送给证监会他能理解,但发给古茗远……。
“古氏集团是吴婉最大的债主之一,也是她一直试图捆绑的利益共同体。”
叶鸾祎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淡淡解释。
“让古茗远知道他想保的人,正打算卷了他的钱跑路,不是很有趣吗?”
古诚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这是驱虎吞狼,也是祸水东引。
让古茗远去对付吴婉,比她自己亲自下场更省力,也更不留痕迹。
“是。”他不再犹豫,熟练地开始操作
将证据打包,通过层层匿名的路径,分别发送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窗外已是夜色深沉。
连续的高强度脑力工作,让古诚的脸色更加苍白。
小腿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但他依旧挺直脊背,等待着下一步指示。
叶鸾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她没有看屏幕,只是看着他。
“吴婉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资产转移被阻,关键证据外泄,再加上古茗远那边的压力……!”
她语气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淡漠,“她暂时没精力再来找我们麻烦了!”
她伸出手,这次不是触碰项圈,而是轻轻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他能感受到她掌心微热的温度。
“你做得很好,古诚!”她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这次,带着更明确的重量。“超出了我的预期。”
古诚因她这罕见的、直接的肢体接触而身体微僵。
心底却仿佛有暖流涌过。“能为您分忧,是我的职责!”
叶鸾祎收回手,转身走向酒柜,倒了两杯威士忌。
她将其中一杯递给他:“喝了,去休息。你的伤还没好利索!”
古诚接过酒杯,冰凉的玻璃杯壁让他指尖微颤。
他很少饮酒,更从未与叶鸾祎像这样……平起平坐地对饮。
这又是一个模糊界限的信号。
他依言抿了一口,烈酒灼烧着喉咙,带来一丝暖意。
“古茗远那边……!”叶鸾祎晃动着酒杯,忽然话题一转,“我联系过他了!”
古诚抬眸看她。
“我告诉他,吴婉的事,我不会插手过甚,但前提是,他管好他的人,别再来碰我的东西!”
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天气,“他答应了!”
她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古诚。
尤其是他耳后的位置,那里皮肤光洁,没有任何痕迹。
“他还提到了你!”叶鸾祎的声音依旧平淡。
“他说,他相信你是他的儿子!”
古诚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
父亲……这个词汇对他而言,太过遥远和陌生。
“耳朵后面,都有一个蝴蝶形状的胎记。”
叶鸾祎继续说道,像是不经意地提起。
“可惜,你并没有!”
古诚沉默着。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胎记,养父母从未提过。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成为那个显赫古家的一员。
叶鸾祎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没有继续追问。
也没有透露自己早已通过精密仪器检测过他耳后皮肤,发现了细微的、人为抹除胎记的痕迹。
那背后牵扯的,无疑是古家内部更深的权力斗争。
现在,还不是揭开这一切的时候。
“不管你是谁的儿子,”她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掌控。
“现在,你是我叶鸾祎的人。记住这一点就好!”
她放下酒杯,走向书房门口:“去睡吧。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古诚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将杯中辛辣的液体慢慢饮尽。
酒精带来的暖意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寒冷,却无法平息心中的波澜。
他是谁?古茗远失散多年、胎记被抹去的儿子?
还是只是叶鸾祎身边一个戴着项圈、偶然展现出些许用处的管家?
项圈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后者。
但叶鸾祎刚才那句“我的人”,以及肩膀上残留的温度。
又似乎在暗示着前者,或许也并非全无意义。
他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
腿上的伤还在痛,但比疼痛更清晰的,是脑海中那个冷静、强大、将他纳入羽翼之下,同时也将他视为棋子的女人的身影。
无论他是谁,无论未来如何,此刻,他只想做好她手中的这把利刃。
至于古家……那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符号,暂时,与他无关。
他关掉书房的灯,走入黑暗的走廊。项圈在阴影中,泛着幽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