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野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几步走到温雨慈前排的座位旁，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又松开。他高大的身影在课桌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刚好将温雨慈笼罩其中。
“那个……走吗？”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目光落在温雨慈低垂的眼睫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几乎是同时，温雨慈和白初薇都抬起了头。白初薇的眼神在顾泽野和身边明显僵住的好友之间快速一转，立刻心领神会，带着一种护犊般的警惕。她手臂迅速而自然地揽过温雨慈的肩膀，形成一个略带防御的姿态，声音清脆地代为回答：
“不了，我们一起走。”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轻轻砸在顾泽野的心湖上，漾开一圈微小的失落。他看着温雨慈，希望她能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但温雨慈只是抿了抿唇，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依旧没有抬头与他对视，默认了白初薇的安排。
顾泽野眼底那簇小小的火苗黯了一下。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温雨慈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未尽的话语，然后利落地转身，朝着教室门外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有些长，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落寞。
看到他走了，课桌旁的两人似乎才同时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温雨慈默默地拉上了书包拉链，动作比平时慢了些，仿佛在掩饰内心的波澜。她始终微微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眸底的情绪，任由白初薇挽着她的胳膊，两人并排，也很快离开了空无一人的教室。
她们一前一后融入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走廊。光线温暖而暧昧，将她们并肩的影子拉长，又亲密地交叠在一起，与刚才顾泽野独自离开的身影形成了对比。
出了校门，白初薇还特意停下脚步，机警地往四周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这才放心地松开了揽着温雨慈的胳膊，语气轻快了些：
“小慈，他应该走了，你快回去吧。”
“嗯嗯，你也是，谢谢你呀，薇薇。”温雨慈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真诚的感激，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两个人挥手告别后，温雨慈独自踏上了回家的路。夕阳渐沉，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瑰丽的霞光，街道两旁的路灯尚未完全亮起，世界处于一种朦胧的昏黄之中。
她心里揣着事，脚步不自觉放慢。一边走，一边有些警惕地、装作不经意地用余光打量着周围。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或是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都会让她心头微微一紧，既怕看到那个身影，又隐隐期待着什么。她这副探头探脑、略显紧张的模样，像一只小心翼翼试探环境的小动物。
然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拐角的阴影里，顾泽野正静静地靠墙而立。他并没有真的离开，只是绕了一圈，选择了这样一条能远远看到她，又不会被她轻易发现的路径。他的目光穿越稀疏的人流，精准地锁定在前面那个熟悉又略带不安的身影上。
看着她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的可爱模样，顾泽野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温柔地上扬了一个弧度，眼底蕴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和纵容。但他只是这样悄悄地、沉默地守护在后方，保持着一段不会让她感到压力的安全距离，像一个无声的骑士。他没有上前，因为他尊重她的选择，也珍惜这份独自守护的隐秘时光。
少年和少女的身影，一个在前，懵懂试探；一个在后，默默守护，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逐渐亮起的、铺满昏黄路灯光线的小路尽头。光与影在他们之间流转，拉长了身影，也拉长了这份青春里酸涩又甜蜜的心事。
这份无声的陪伴，似乎变得格外让他舒适。
路灯次第亮起，在渐浓的暮色里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晕。温雨慈走到自家小区门口，终于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来路空荡，只有被风吹动的树影，和她一样，带着点说不清的怅然。
她轻轻吐了口气，这才放松下来走进了小区大门。
拐角处，顾泽野直到看见那抹纤细的身影安全地消失在门禁之后，才从阴影里缓缓走出来。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望着那扇已经无人的铁门，站了许久。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吹不散他眼底翻涌的、复杂的情绪——有未能并肩同行的遗憾，有被她（和白初薇）拒绝的些微沮丧，但更多的，是确定她安全到家后的安心，以及那份固执的、未曾动摇的守护之心。
他转身，踏上回家的路，步伐比来时轻快了不少。虽然没能说上话，但这条她刚刚走过的路，空气里似乎都残留着她清浅的气息。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薄雾，唤醒了城市。也唤醒了正在为了高考而奋斗的他们。
她走到小区门口，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径直去学校，脚步却猛地顿住。
不远处那棵枝叶繁茂的香樟树下，顾泽野正斜倚着树干等在那里。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身姿挺拔，晨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跳跃的光点。目光正精准地投向她的方向。
四目相对。
温雨慈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顾泽野看到她，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他直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脸上带着明朗又有些紧张的笑容。
“早。”他在她面前站定，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清爽。
清晨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渐起。温雨慈只想快点离开，少年和少女并肩而行，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投映在地上，靠得很近。两人没有交流，一前一后的走着，直到学校门口。
白初薇看到两人眉头立刻蹙起，二话不说，几步上前，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一把拉过还有些怔忪的温雨慈，将她护在自己身侧。同时，她抬起眼，毫不客气地甩给后面停住脚步的顾泽野一个带着明显警告和不满的白眼，眼神里清清楚楚地写着“离她远点”。
顾泽野将白初薇的敌意看得分明，也清晰地接收到了温雨慈那一瞬间的慌乱和无措。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他知道此刻任何解释或坚持都只会让温雨慈更难堪。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被白初薇半护在身后的温雨慈，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未能宣之于口的无奈，然后默然垂下眼睫，一个人转身，融入了涌入校门的人潮，将那略显孤寂的背影留给了她们。
“小慈啊，” 一见顾泽野走远，白初薇立刻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急切和担忧，“你怎么和他一起来的？”
她迎上好友探究的目光，有些慌乱地垂下眼帘，努力挤出一个带着些许窘迫和为难的表情，声音也刻意放低，带着点抱怨的意味：“别提了，早上楼下遇到的。”
“这么巧？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白初薇撇撇嘴，挽住温雨慈的胳膊紧了紧，一副“我早就看穿他”的表情，“好了好了，以后避着点他走，免得惹麻烦。快走吧，要早读了。”
温雨慈轻轻“嗯”了一声，任由白初薇拉着她往教学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