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雨慈失魂落魄地走出时空科技明亮却冰冷的大厅,站在空旷的门口,望着外面依旧淅淅沥沥的冷雨。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湿透的衣襟侵入皮肤,直抵心脏,那感觉,比这初秋的雨还要冰冷十分。身心俱疲的她,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角缓缓滑落,蜷缩在一个勉强能避雨的角落,将脸埋在膝盖里,任由晚风夹杂着湿气,无情地捶打着早已麻木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才渐渐停歇。她猛地想站起身,却因久坐和低血糖,眼前霎时一片漆黑,眩晕感猛烈袭来。她扶住冰冷的墙壁,等待那阵昏黑过去,视野才逐渐恢复。如同行尸走肉般,她踉跄地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回到家,刚打开门,正在客厅追剧的闺蜜白初薇闻声抬头,看见她浑身湿透、面色惨白如纸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小慈?!”白初薇惊呼一声,立刻扔下手中的零食冲了过来。她没多问,只是急切地将失魂落魄的温雨慈拉进屋内,按在沙发上,转身就去拿来干毛巾,仔细地帮她擦拭着仍在滴水的头发和冰冷的脸颊。
看着温雨慈两眼空洞、毫无生气的样子,白初薇心疼得不行。
“你先自己擦擦,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再给你放热水澡,必须赶紧暖暖身子!”
她说着,快步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塞进温雨慈冰凉的手里,又匆匆走进浴室打开热水器。
等到水放好,白初薇回来发现温雨慈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手里捧着那杯热水却一口没喝,眼神依旧没有焦点。她叹了口气,轻轻拉起温雨慈,将她半推半扶地送进浴室,又贴心地拿来干净的睡衣放在架子上,嘱咐道:
“好好泡一下,驱驱寒,千万别感冒了!”
然而,一切正如白初薇所预料的那样。洗完澡出来的温雨慈,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身体沉重得仿佛被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软和无力。她一头栽进床上,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昏睡。
白初薇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看到已然熟睡的温雨慈,便小心地替她掖好被角,悄悄退了出去。
自从温雨慈父母相继去世后,和她一起长大的白初薇就成了她最亲密的朋友和家人。白初薇心疼她一个人孤单,特意从自己家里搬出来,租了房子陪她同住。温雨慈长相甜美,性格又乖巧懂事,白初薇的父母也特别喜欢她,简直把她当作另一个女儿,每次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总会习惯性地准备两份,一份给白初薇,一份必定留给小慈。
这一晚,白初薇放心不下,干脆抱了被子在客厅沙发上守着。直到清晨,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将白初薇唤醒。她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温雨慈紧闭的房门。
见房门依旧关着,以为温雨慈还在补觉,白初薇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看看她情况如何。轻轻推开房门,走到床边,却立刻发觉不对——温雨慈脸颊泛着极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白初薇心里咯噔一下,慌忙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小慈!小慈!”白初薇顿时慌了神,轻轻摇晃她,却得不到任何清醒的回应。她手忙脚乱地冲出房间找到手机,手指颤抖地迅速拨通了急救电话120。
不久,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迅速赶到,将因高烧而陷入昏迷的温雨慈用担架抬上了车,紧急送往医院。白初薇抓了件外套,心急如焚地跟了上去。
救护车刺耳的鸣鸣声撕裂清晨的宁静,一路风驰电掣驶向医院。温雨慈被迅速安置在移动病床上,推向急诊室。白初薇脸色发白,紧跟在后,冰凉的手心渗出细汗。
医生做完检查,眉头紧锁:“高烧39度8,伴有轻微肺部感染。劳累过度加上严重受凉导致的急性症状,必须立刻住院观察。”
白初薇的心狠狠一沉,连连点头。看着护士为昏睡中的温雨慈挂上点滴,那张苍白脆弱的脸陷在雪白枕间,几乎透明。她匆忙办完住院手续,又给小慈公司说明了情况并请了假,回到病床前,紧紧握住温雨慈没有输液的那只手,眼中满是心疼与焦虑。
与此同时,时空科技顶层办公室。
段砚舟伫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雨后初霁的城市。晨光落在他冷峻的侧脸上,却未能驱散那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助理轻叩门扉,恭敬汇报:“段总,与明诚公司的项目后续已整理完毕。另外…”他稍作停顿,语气谨慎,“明诚的陈总方才来电,代为转达他们公司的温小姐因昨夜突发急病入院,未能如期送达文件,深表歉意,恳请您谅解并宽限几日。”
段砚舟端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
急病?入院?
他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周一会议上她略显苍白的脸,以及更久远记忆中那副纤细的身影。
助理见他没有反应,又低声补充道:“前台也汇报,昨天傍晚有一位温小姐在您离开后前来拜访,说是送文件。”
段砚舟转过身,面容依旧平静无波,唯有眼神比平日更深沉几分。
“知道了,出去吧。”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
“是。”助理悄然退下,办公室门轻声合拢。
段砚舟踱回办公桌后,并未就坐。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却扰人的轻响。窗外昨日的暴雨景象挥之不去,而他给出的那个苛刻时限,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是因为……送文件才病的?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脑海,带来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法忽略的烦躁。他蹙紧眉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昨天一楼大厅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冲进大厅,片刻后又失魂落魄地缓缓离去,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视频中。这段短暂的录像,他反复看了数遍,紧握的拳头上青筋逐渐凸起,眉心越拧越紧,一阵莫名的头痛袭来,他不由得抬手用力按压着太阳穴。
待那阵不适稍有缓和,他猛地拿起内线电话,接通助理:“查一下那位温小姐在哪家医院。把车开到楼下等我。”
助理明显一怔,但迅速恢复专业态度:“好的段总,马上处理。”
段砚舟快步走向专属电梯,直达一楼。助理已等候在旁,一边为他引路一边迅速报出医院地址。就在助理准备为他打开后座车门时,段砚舟却径直走向驾驶座,向司机伸出手:“钥匙。”
在助理和司机惊愕的目光中,他一把接过钥匙,坐进驾驶位,未等旁人反应,黑色轿车已发出一声低吼,疾驰而出,迅速汇入车流。
医院内。
临近中午,温雨慈才从昏沉中艰难地苏醒。眼皮重若千斤,喉咙干痛,全身酸软无力,连睁开眼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
一直守在床边的白初薇见状,立刻俯身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医生恰好进来检查,测了体温后表示:“烧退了一些,但情况还需要稳定。有些注意事项需要和家属详细沟通一下。”白初薇连忙点头,仔细看了眼小慈,随即跟着医生走出了病房。
病房内暂时恢复了安静。过了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挺拔的身影悄然步入。他缓步走到病床前,沉默地凝视着床上脆弱的人儿,然后慢慢坐下。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温雨慈没有打针的那只手,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她冰凉的指尖。这陌生的触感让意识模糊的温雨慈感到一丝害怕,她想挣扎,想呼叫薇薇,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喉咙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低沉而熟悉的嗓音缓缓响起,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击在她的耳膜上:
“温雨慈,对不起。我原本只想…只想稍稍报复你一下。这些年我拼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让你看到,当年那个不被你放在眼里的人,如今足以掌控你的进退。”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颤抖并渗入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我恨你。恨你当年那么轻易地,将我的真心和尊严一并丢掉。”
病床上的温雨慈意识模糊,思绪混乱,努力回想却理不清头绪。
男人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眼中充满自责与懊悔。他抬起手,似乎想触摸她的脸颊,却在即将碰触的瞬间骤然停住。
此时,病房门被匆匆推开,助理焦急地压低声音:“段总,有人过来了,得马上离开。”
段砚舟?!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她混沌的脑海中炸开!极度的惊骇和虚弱交织袭来,尚未恢复的身体不堪重负,她眼前一黑,再次陷入昏迷,身旁的监护仪立刻发出尖锐急促的警报声!
段砚舟在助理连声的催促下,只得慌乱地松开手,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快步离开了病房。
几乎就在同时,白初薇和医生听到警报声,相继疾奔而入,病房内瞬间陷入一片紧张的忙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