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阴暗潮湿的矿坑区域,墨羽循着记忆中的路径,朝着墨家同道可能聚集的东方前行。缓冲地带地形复杂,势力交错,她一路小心谨慎,凭借机关术避开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日黄昏,她行至一处名为“断刃谷”的险要地带附近,听到前方山道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与野兽的嘶吼,其间还夹杂着一个略显稚嫩的怒喝。她隐匿身形靠近,发现是一名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意气的佣兵,正被三四头凶悍的“裂爪山猫”围攻。他身手灵活,但显然经验不足,招式间透着慌乱,身上已添了几道伤口,险象环生。
墨羽虽心急赶路,但墨家的信念刻入骨髓,无法见死不救。她略一沉吟,迅速从随身机关囊中取出几枚“惊鸿钉”,看准时机,玉手连扬。
“咻!咻!咻!”
数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淬有麻痹药液的钢钉精准地射入山猫的关节或眼窝等薄弱处。山猫吃痛,动作顿时一滞,发出凄厉的嚎叫。那年轻佣兵压力骤减,虽不知何人相助,却抓住机会,鼓起勇气,刀光闪动,趁机将受伤的山猫尽数斩杀。
战斗结束,年轻佣兵拄着刀剧烈喘息,脸上还带着后怕与兴奋的红晕。他看到从岩石后走出的墨羽,愣了一下,看着地上那些细小的钢钉,明白了缘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拳行礼,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亮:“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罗格,是……是裂脊者佣兵团的人!要不是姑娘出手,我这次可就真栽了。”他眼神闪烁,似乎有些心虚。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墨羽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她看出这少年年纪尚轻,独自在此遇险颇不寻常。“裂爪山猫通常不主动袭击成人,阁下可是不慎闯入了它们的巢穴区域?”
罗格的脸更红了,支吾道:“我……我就是想独自完成个任务,证明一下自己……没想到……”他没说完,但墨羽已然明白,这恐怕是少年人的一次冒险行动。
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对墨羽的机关术和冷静判断极为钦佩。“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前方路途不太平,若是顺路,或许可以到我们团里坐坐?我也好报答救命之恩,不然义父知道我差点出事还不好好感谢恩人,肯定要责罚我……”他提到“义父”时,语气带着敬畏。
墨羽本想拒绝,但听到“裂脊者佣兵团”的名字,心中微动。这个佣兵团在缓冲地带名声不小,或许能打听到一些消息。稍作权衡,她点头道:“我欲往东去。若方便,可否至贵团驻地稍作休整?我亦有些消息,想要打听。”
罗格闻言大喜,能邀请这样一位身手不凡的机关师回去,或许能将功补过。“方便!当然方便!姑娘请随我来!”
在罗格的引领下,墨羽来到了位于断刃谷一侧山腰处的裂脊者佣兵团驻地。驻地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充满了粗犷与实用的风格。听闻罗格私自外出遇险被一位机关师所救,佣兵们看向墨羽的目光中除了好奇,更多了几分感激。
当晚,为了感谢墨羽对罗格的救命之恩,裂脊者佣兵团设下了宴席。大块的烤肉,浑浊却烈性十足的麦酒,佣兵们高声谈笑,气氛热烈。罗格有些局促地坐在一旁,显然回来后已经被训斥过。
墨羽不太适应这种喧嚣,安静地坐在客位,小口吃着食物,暗中观察着周围。
酒过三巡,一个身影从内厅走了出来。此人身材不算特别高大,却给人一种精悍如猎豹的感觉。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皮甲,腰间挂着一长一短两把造型奇特的弯刀。他的面容棱角分明,一道疤痕从额角划过眉骨,直至脸颊。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原本喧闹的大厅,在此人出现的瞬间,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团员们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敬畏。
罗格连忙起身,恭敬中带着一丝忐忑:“义父。”枭拍了拍罗格的头,目光却落在墨羽身上,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已经听说了。墨羽姑娘,多谢你救了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义子。”他拿起一杯酒,对墨羽示意,一饮而尽。“我裂脊者佣兵团,欠你一个人情。”
“枭团长客气了。”墨羽起身还礼,不卑不亢。她隐约觉得,这位团长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枭放下酒杯,缓缓道:“墨家机关术,精妙绝伦。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难得。我们团里刚好有几件机关物件还想姑娘帮忙修复一下。”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姑娘在此敏感时期独自行走,想必是有要事在身?”
墨羽心知对方是在盘问自己的目的。她沉吟片刻,决定透露部分实情:“晚辈正在寻找失散的同伴,并欲前往东方,联络其他秉持墨家信念的同道。”
“寻找同伴……”枭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若有所思,“近日缓冲地带确实不太平,听说石泉村那边,烈焱军府和陈家正在围剿什么人,动静不小。”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墨羽的反应,继续说道:“说起来,前些时日我下面的人在铁岩城附近,也曾遇到过一位被烈焱军府追捕的两个年轻人,当时觉得那年轻人眼神清正,不似奸恶,便随手行了个方便,放了他一马。”实际上枭并没有完全讲出是因为他对“无名”了解才放过他们,想看看后面的发展,但是没有想到事情现在脱离了他的掌控和预期。
墨羽心中剧震!铁岩城!他口中的人,无疑就是林尘他们!他竟然曾经放过林尘一马?这消息太过意外,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强作镇定,但微微收缩的瞳孔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枭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看来,墨姑娘的同伴,或许与我所遇之人,有些关联?若真如此,我们倒是缘分不浅。我裂脊者佣兵团,最重恩怨,也最擅长处理一些……棘手的麻烦。或许,我们可以聊聊?”
他的话语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石子,激荡起层层涟漪。墨羽感觉到,眼前这个名叫枭的男人,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复杂。他不仅实力强大,消息灵通,而且似乎与林尘早有交集。他此刻抛出这个消息,是善意,还是另有所图?
宴席的气氛,在看似热情的推杯换盏之下,因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而变得微妙且暗流涌动。墨羽知道,自己可能踏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复杂的棋局。而枭,这个放过了林尘的佣兵团长,此刻主动提及往事,他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