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水流冲走的经历,确实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momo留下了些许“心理阴影”。
有好几天,它都对任何形式的水流保持着高度警惕。
听到较大的水声,它会立刻身体紧绷,红色的眼睛警惕地望向声源。
就连风堇给它准备的饮用水小碟子,它都要先用翅膀尖小心翼翼地碰一下,确认绝对平静无害,才敢凑过去饮用。
它变得更黏人了,尤其是对白厄。
几乎成了白厄的腿部挂件,白厄走到哪儿,它就努力地滚到哪儿,如果距离太远或者白厄步伐太快,它就会发出焦急的“momo!”声,直到白厄无奈地笑着把它捞起来放进怀里。
晚上睡觉更是雷打不动地要挤在白厄枕头边,有时甚至会做噩梦,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惊恐的呓语般的“mo…”,这时白厄总会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拍抚它,它才会渐渐安静下来。
大家看在眼里,都加倍地呵护它。
风堇特意调配了一些有安神效果的、极其温和的药草碎屑混在它的“小零食”里。
万敌的点心投喂得更加频繁,试图用甜蜜冲淡它的不安。
就连那刻夏,在课上看到momo有些蔫蔫地趴在软垫上、没有像往常一样积极答题时,也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下课时却“顺手”多留了两颗薄荷糖给它。
遐蝶或许是除了白厄之外,最能体会momo那种“后怕”情绪的人。
她深知恐惧和小心翼翼是什么滋味。
她来看望momo的次数变多了,虽然依旧话不多,但她会安静地坐在旁边,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一遍遍抚摸momo的背部,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和理解。
momo似乎也能感受到这份安静的共情,在她身边时会显得格外平静和放松。
时间是最好的疗愈师。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树庭阳光和煦,生活平静,momo的“恐水症”渐渐缓解。
它又开始敢在水道边探头探脑了,虽然绝不会再靠近边缘。
有时看到水面上漂浮的落叶,它还会用翅膀好奇地去拨弄一下,但一旦水流稍微加速,它就会立刻敏捷地后退到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
它的活力和那些可爱的小毛病也悉数回归。
继续啃万敌的桌角——被严厉禁止后改为啃特供磨牙石。
继续在睡梦中进行它的“夜间探险”,白厄不得不在床边加了更柔软的护栏。
继续在那刻夏的课堂上大显身手。
而且,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个共识:要更好地“看守”住这个容易陷入各种意外的小家伙。
风堇在晾晒药草时,会习惯性地用一个小栅栏围出一块安全区,让momo待在里面玩一些无害的干草团。
那刻夏研究室里那些可能滚落砸到它的仪器零件都被收得更妥帖。
万敌制作甜点时,如果momo在场,总会分神留意一下它是不是又滚到了什么危险角落。
白厄更是成了它的“专属保镖”,视线总是不自觉地跟着那个滚动的黑色小球走。
遐蝶则成了它的“安静港湾”,当momo玩累了或者又想安静待一会儿时,总会自然而然地滚到她的身边。
这种被默默呵护着的氛围,momo或许不能完全理解,但它能感受到那份安全感。它变得更加放松,也更加信赖这些围绕着它的人们。
一天下午,阳光透过巨大的叶片,在树庭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白厄正在练习一套新的剑术,剑光闪烁,身姿矫健。
momo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边上看,而是被一旁草丛里几只闪烁着微光的、叫做“烁光蝶”的小生物吸引了注意力。
这种蝴蝶翅膀上的鳞粉会落下极其细微的光尘,在阳光下像小小的星星。
momo兴奋地追着它们滚来滚去,试图用翅膀去扑打那些光尘。
玩得正开心,它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追着一只特别顽皮的烁光蝶,滚到了一段略微下坡的草地边缘。
而坡道的下方,正是它曾经遭过殃的水道系统的一个小小汇流口!
虽然水流此刻非常平缓,但那个坡度足以让它加速冲下去!
“momo!回来!”刚刚结束一轮练习的白厄恰好瞥见,心头一紧,急忙喊道。
可是已经晚了!momo追着那只蝴蝶,身体已经越过了坡顶,开始向下加速滚动!
“momo!”白厄丢下剑就想冲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正在下滚的momo,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危险。
它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但这一次,它没有像上次那样只会无助地尖叫。
就在它即将冲进水流的前一刻,它那对小翅膀突然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和频率疯狂地扇动起来。
并不是为了飞行——它依旧飞不太起来——而是像两个小小的减速器,或者说,像船桨一样,拼命地向后划动空气!
同时,它圆滚滚的身体也努力地向后倾斜,增加与地面的摩擦力。
“吱——”
甚至能听到它绒毛与草皮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它的速度竟然真的在翅膀的疯狂反推和身体的阻力下,奇迹般地减缓了。
最后,在距离水面只有几厘米的地方,险之又险地停了下来。
它因为用力过猛,整个球都微微颤抖着,小翅膀还保持着张开的姿势,心有余悸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流水,发出急促的“momo!momo!”喘气声。
白厄已经冲到了它身边,一把将它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心跳得飞快:“吓死我了!你这个小笨蛋!”
momo惊魂未定地把头埋进白厄怀里,蹭了又蹭。
但很快,白厄和闻声赶来的风堇都意识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它刚才…是用翅膀让自己停下来的?”风堇惊讶地问。
白厄点点头,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嗯!它好像…学会怎么控制速度了?或者说,在危险的时候知道怎么自救了?”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说明momo不仅仅是在体型上成长,它的学习能力、应变能力,甚至是对自身能力的运用,都在实践中不断提升!
当晚,白厄把这件事告诉了那刻夏。
那刻夏听完,异色瞳中光芒闪烁,他看向正抱着一颗新薄荷糖啃得欢快的momo,若有所思。
“危机应对本能…或者说,学习模仿能力。”
他沉吟道,“它观察过鸟类扇动翅膀,或许也观察过你练习剑术时的身法移动…它在尝试运用它所能理解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这个发现让大家都感到欣喜和欣慰。
这个小家伙,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聪明和坚强。
自那以后,momo似乎对如何控制自己的滚动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它开始有意识地练习它的翅膀,不再仅仅是扑腾,而是尝试不同的扇动角度和频率,试图在滚动中实现转弯、加速或减速。
虽然过程跌跌撞撞,经常因为控制不好而撞上东西,但它乐此不疲。
树庭里经常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圆球,时而像失控的炮弹一样横冲直撞,时而又能突然来个笨拙的急转弯避开障碍物,时而因为试图加速而把自己扇得原地打转,引得大家忍俊不禁。
它的成长,就这样体现在这些点点滴滴、有时令人啼笑皆非的小事中。
夕阳西下,树庭被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momo结束了一天的“练习”,安静地窝在遐蝶的膝盖上,享受着温柔的抚摸。
尾巴上的戒指反射着夕照,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白厄在一旁擦拭着他的剑,风堇和万敌低声交流着药草与甜点的搭配,那刻夏则坐在不远处,看似在看书,目光却偶尔会落在那个变得稍微大了一点的黑色毛球身上。
惊险的漂流已成过去,留下的并非只有恐惧,还有成长的印记与更加深厚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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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庭的藏书之所深邃而浩瀚,不仅收藏着关于翁法罗斯的植物图鉴、历史文献、炼金术公式,也存放着一些更为古老、甚至被列为禁忌的典籍。
这些书籍通常被强大的封印守护,记录着模糊不清的传说、难以界定的生物,以及一些被时间遗忘或被视为过于危险的知识。
那刻夏,作为树庭最博学的学者之一,拥有查阅大部分禁忌典籍的权限。
他近来研究的一个课题,恰好涉及到古代能量生物的分类与演化。
在翻阅一卷以某种兽皮鞣制,用干涸银粉书写的古老卷轴时,他的目光被其中一段极其晦涩、配图模糊的记载吸引住了。
那上面描述了一种极为罕见的、源自某种负面情感或欲望能量汇聚之地而诞生的奇异生物。
典籍将其称为“魅魔”。
但注明了这只是古人对这种难以理解存在的粗略称呼,并非指代其真正的为人所知的“形态”。
记载语焉不详,充满了“据说”“可能”“或许”之类的词汇。
但其核心描述却让那刻夏的异色瞳骤然缩紧。
“其初生之态,或如圆融之暗影,无定形,常伴微小翼膜与锐利之角,尾如细鞭,眸似灼火……”
“以无形之口啜饮情感之碎屑,尤喜纯粹之念,无论悲喜…”
“…随岁月与汲取之力增长,其形渐固,终可化形,模拟它者之貌,尤擅窥探心之所向,幻化悦目之形,以诱心魂,惑乱心智…”
“…然,化形非其本性,仅为存续与成长之途,其本核仍为混沌之能量集合体…”
那刻夏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段“初生之态,或如圆融之暗影,无定形,常伴微小翼膜与锐利之角,尾如细鞭,眸似灼火…”
圆融之暗影…翼膜…角…细鞭般的尾巴…灼热的眼睛…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正在他讲台上啃薄荷糖、或者追着自己尾巴转晕、或者偷吃万敌甜点的小黑球的形象。
再加上momo那喜欢“食用”药草残渣、废稿、以及它对色彩、音乐、美好事物的异常喜爱…
还有它那匪夷所思的学习能力和智慧增长…
甚至…它偶尔表现出的能安抚其他生物情绪的特质…
无数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猛地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却又似乎唯一能解释所有异常的可能性!
那刻夏猛地合上了卷轴,发出不小的声响。
他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那只露出的眼睛中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种学者发现惊天秘密时的极度亢奋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他需要确认。
他几乎是立刻起身,拿着那卷古籍,找到了正在树庭中庭休息的其他人——白厄、风堇、万敌,还有安静坐在一旁看着momo扑蝶的遐蝶。
那刻夏的到来让气氛稍微凝滞了一下,因为他脸上的表情极其严肃,甚至有些骇人。
“老师,怎么了?”白厄察觉到不对劲,站起身问道。
那刻夏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复杂地看向不远处——momo正抱着一块万敌刚给的、比它脸还大的饼干,啃得正欢,饼干屑沾了满脸。
小翅膀因为满足而微微扇动,发出窸窸窣窣和含糊的“momo”声,看起来又蠢又可爱。
那刻夏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古籍翻到那一页,指向那段模糊的记载和配图,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他的发现和推测。
“我可能…在禁忌书库中,找到了关于momo真实身份的线索。”
“根据这份古老的记载…它表现出来的诸多特征…非常符合一种被称为……呃,魅魔的奇异能量生物的…幼年体描述。”
空气瞬间凝固了。
“魅…魅魔?”
风堇第一个惊呼出声,难以置信地看向momo。
这个词听上去就好像伴随着香艳、诱惑、危险、堕落之类的联想。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带着极度震惊和茫然,聚焦到了那个对此一无所知、还在努力和饼干奋战的小黑球身上。
这玩意……长大了会勾引人?
这个念头同时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画面仿佛定格:阳光和煦,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而中心,是那个抱着饼干、啃得忘乎所以、浑身散发着“我很无害我很呆”气息的圆球。
风堇脸上的表情从震惊慢慢变成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想笑又觉得不应该笑的扭曲,她艰难地开口,打破了死寂。
“……呃,momo这样,最多…最多能勾走万敌阁下的饼干吧……”
这大概是她能想到的、momo目前最具“诱惑力”的行为了。
万敌那如同熔金般的眼眸闪烁了一下,他没有看小黑团子,而是缓缓地、意味深长地将目光转向了白厄。
那眼神仿佛在说:它平时最黏谁?它最喜欢谁的气息?它晚上睡在谁旁边?
白厄被万敌这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脖子一梗,脸有些发红,立刻反驳道:“……你什么眼神!看、看我干嘛!”
他有些慌乱地指向小煤球。
“这小东西这个样子……圆滚滚黑漆漆、除了吃就是睡,还会把自己转晕……哪里像魅魔了?!哪一点像了?”
他越说越觉得这个推测荒谬透顶:“如果……如果只是因为可爱,惹人喜爱,就算勾引……那、那全天下毛茸茸或者大地兽幼崽岂不是都是魅魔了?世界不完蛋了?!”
白厄的话让众人稍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是啊。
看看它吧。
它表达喜爱的方式就是用身体蹭蹭你,或者给你表演一个追尾巴。
它最大的野心就是偷吃一口万敌的甜点。
它害怕落单,讨厌黑暗,被水冲走会吓哭。
它现在满脑子只有那块饼干。
这样一个纯粹、幼稚、甚至有点傻乎乎的小东西,怎么可能是那种传说中善于窥探人心、幻化形象、蛊惑心智的生物?
就算那是它的“成年体”……这也差得太远了吧?
简直就像说一颗鸡蛋未来会变成一条龙一样难以置信。
遐蝶也轻轻伸出手,摸了摸似乎感觉到气氛不对而停下啃饼干,然后抬起头的momo,低声道。
“momo就是momo。”
对她而言,这个能安然待在她掌心,驱散她孤独的小生命,是什么都不重要。
那刻夏看着众人的反应,又看了看一脸茫然、嘴角还沾着饼干屑的momo,自己也皱紧了眉头。
确实,典籍的记载模糊不清,而且年代久远,真实性存疑。
仅仅凭借一些似是而非的特征就下定论,确实有违他作为学者的严谨。
“……记载并不明确,也存在误判的可能。”
他最终说道,合上了古籍,“或许只是某种特征相似的未知生物。”
“需要进一步观察。”
但他心底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
momo的异常是实实在在的。
那份古籍虽然古老,但通常不会空穴来风。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momo,完全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它只是感觉到大家突然都看着它,又不说话了。
它疑惑地眨了眨红色的大眼睛,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发出一个充满问号的、沾着饼干香气的——
“mo?”
它低头看了看怀里还没吃完的宝贝饼干,犹豫了一下,然后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把饼干往白厄的方向推了推,发出“momo!”的声音。
——像是在说:你们也想吃吗?分你一点好了,别老盯着我看了。
这个举动彻底击碎了刚才那点严肃和疑虑的气氛。
白厄忍不住笑出声,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笨蛋,谁要你的饼干渣。”
风堇也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万敌收回目光,嘴角似乎也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那刻夏摇了摇头,将古籍收起,决定暂时将“魅魔幼体”这个惊人的推测搁置,但列为了最高优先级的观察项目。
树庭的阳光重新变得温暖而轻松。
只是从此以后,大家看momo的眼神里,除了以往的喜爱与呵护,或许还多了一丝极其微妙的、难以言说的好奇与探究。
这个只会“momo”叫的小黑球,你的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你未来……真的会变成那种传说中的存在吗?
这个疑问,像一颗小小的种子,悄悄埋在了每个人的心底。
而此刻的momo,只是打了个带着饼干味的小饱嗝,心满意足地滚到一边,继续和它的尾巴尖较劲去了。
小剧场:
段评总有大神在!
我不是纯粹的哲学玄学神学科学爱好者哈,咱是那种于我有用,用之,于我无用,弃之的人,不过人心态还没起来,所以还做不太到极致的断舍离哈哈哈……
一个喜欢想些乱七八糟事情的人。
思考让人觉得活着,如果哪天不思考了,对我来说大概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