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燃烬星辉与溯影为刃
污秽巨手崩解化作的飞灰尚未完全消散于死寂的虚无,那短暂的清明如同暴风雨前虚假的宁静,压抑得令人窒息。归墟之瞳深处那冰冷的恶意意志并未因一次受挫而消退,反而陷入了某种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沉寂,仿佛暴怒的巨兽在黑暗中磨砺爪牙,酝酿着更为恐怖的毁灭。
混沌钟块传来的欣慰波动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便被更深的忧虑与急促的警示所取代。它残存的力量已如风中残烛,方才短暂的共鸣与爆发几乎耗尽了它最后的本源,那灰青色的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稀薄、黯淡,甚至比之前更加脆弱。屏障之外,被暂时净化的区域再次被更浓稠、更活跃的污秽阴影缓缓填满,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潮水,无声地蔓延、逼近,带着一种吸取了教训后的、更加狡诈阴沉的耐心。
银瘫软在哪吒星核旁,灵体近乎透明,星钥之环彻底失去了光泽,连维持形态都变得极其艰难。三只金乌所化的三点微弱火星沉浮于星核光芒中,气息奄奄,已无力再战。
绝境。真正的、看不到丝毫希望的绝境。
哪吒的星核悬浮在最为黯淡的时刻,表面的星辰光芒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方才引导钟魄之力、催发时间法则、最终精准一击湮灭巨手核心,每一步都耗尽了他积攒的力量与心神。八卦盘的运转速度都因能量匮乏而变得迟滞。
冰冷的绝望,如同归墟本身的寒意,试图侵蚀他最后的意志。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衰竭与黑暗压迫之下,那深植于哪吒本源深处的、属于灵珠子的不灭桀骜,属于魔童的逆反天性,以及历经劫难锤炼出的钢铁意志,反而被激发到了顶点!
退缩?屈服?融入这永恒的静寂?
绝不!
星核最深处,那一点自造化而生的不灭灵光,那一道历经淬炼的时间细丝,以及那刚刚从混沌钟万古悲愤中感受到的、对“背叛”的极致憎恶,三者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开始共鸣、交织、燃烧!
黯淡的星核猛然亮起!并非恢复强盛,而是一种决绝的、仿佛要将自身存在都彻底点燃的炽烈光芒!
‘能量濒临枯竭…常规手段无效…敌方本质已明…需非常之道…’ 冰冷的计算在燃烧的意志驱动下再次超负荷运转。
八卦盘将方才时光回溯中捕捉到的所有信息——叛徒光影逆转力量的那一丝“轨迹”、污秽核心节点的结构特性、时间法则与混沌钟力交融的刹那感应——全部提取、拆解、重组、推演!
‘…其力源于光而逆于暗…倚仗归墟而扭曲本质…’
‘…时间可载其念,可溯其源…’
‘…恨意与守护…皆可为力…’
‘…以我残躯…化不悔之念…凝时痕之矛…’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方案在万分之一瞬内生成!这是穷尽他所有力量、所有感悟、所有意志的最后一搏!
“银…”哪吒的意念传递给身旁近乎溃散的少女,不再是命令,而是一种托付与告别,“…带它们…活下去!”
不等银反应过来,哪吒那燃烧的星核猛然脱离了防护范围,化作一道流火,主动冲向了前方那不断逼近的、浓郁粘稠的污秽阴影!
“哥哥!不要!”银发出凄厉的呼喊,却无力阻止。
就在哪吒星核即将撞入污秽的刹那,他核心内部那缕时间法则细丝彻底燃烧起来!不再是桥梁,而是化作了最本源的“时序”之力!同时,他将自身星核结构开始解体,化作最精纯的星辰本源,将那缕燃烧的时间法则包裹、锤炼、塑形!
以星辰为基!以时光为脊!以不灭意志为锋!以万古悲恨为芒!
一柄无形无质、却又能让周遭时空都为之扭曲凹陷的“长矛”的虚影,在哪吒星核原本的位置骤然凝聚!
这长矛没有璀璨的光华,只有一种极致的“锐利”,一种仿佛能刺穿万古、洞悉本源、斩断宿命的锋芒!矛身之上,隐约流淌着混沌钟块的悲鸣印记与哪吒自身不屈的桀骜之念!
时痕之矛!
此矛一出,那一直沉寂的归墟之瞳深处,那股恶意意志首次流露出了一丝清晰的——惊悸!
它感受到了威胁!一种并非来自力量强度,而是来自本质层面的、足以真正伤害到它的威胁!
污秽阴影疯狂涌动,试图阻止这长矛的凝聚与瞄准。
但已然太迟!
时痕之矛锁定的并非具体的污秽,而是那弥漫在整个空间的、属于背叛者的“逆转之力”的根源痕迹!它沿着时光回溯所窥见的轨迹,沿着那力量逆转的微妙脉络,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污秽的阻隔,化作一道超越速度概念的“念”之冲击,直刺归墟之瞳最深处,直刺那与污秽深度融合的叛徒意志核心!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仿佛撕裂了万古伪装、穿透了层层虚妄的、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撕裂声!
那磅礴涌动的污秽阴影猛地一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归墟之瞳深处,传来一声混合着痛苦、震惊与暴怒的尖啸!那冰冷的恶意意志如同被烧红的铁钎狠狠刺中,剧烈地扭曲、震荡起来!
有效!
第二节:心光绽烁与无悔抉择
时痕之矛的致命一击,并非物理层面的破坏,而是更近乎概念层面的“揭穿”与“灼伤”!
它沿着背叛者力量逆转的轨迹溯源而上,如同一道照亮了万古黑暗的闪电,瞬间将那份深藏在污秽核心中的、由纯净光明逆转而成的苍白扭曲本质,暴露无遗!同时,也将哪吒那蕴含不灭桀骜与混沌钟万古悲恨的意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刻在了那叛徒意志的核心之上!
“啊——!蝼蚁!安敢伤我本源灵光?!” 一声扭曲而疯狂的咆哮自归墟之瞳深处炸响,失去了之前的漠然与伪装,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怨毒。
那弥漫四周的污秽阴影随之失控般剧烈翻腾,时而凝聚,时而溃散,显露出其操纵者正遭受的重创与混乱。
混沌钟块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注入了最后一剂强心针,发出了一声畅快而悲凉的嗡鸣,黯淡的光晕都稳定了少许。
银难以置信地看着这逆转的一幕,泪水模糊了灵体的视线,她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生怕打扰到那燃烧自己换来的、渺茫的胜机。
然而,时痕之矛是凝聚了哪吒残存一切的一击,一旦发出,便再无回头之路。星核已然消散,化为了那惊世一击的燃料,唯有最后一点不灭的意志核心,依附在时痕之矛的末端,随着其一同冲入了归墟之瞳的深处,亲身感受着那核心的黑暗与扭曲。
在那归墟之瞳的最深处,无尽的死亡真意与污秽的核心,哪吒那一点即将涣散的意志核心,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不断蠕动着的、由苍白与漆黑交织而成的扭曲魂灵之海。而在魂海中央,悬浮着一道黯淡而残破的光影,其轮廓依稀能看出昔日温暖纯净的模样,但此刻已被无尽的怨毒、贪婪以及对“静寂”的病态渴望彻底吞噬扭曲,它的胸膛处,有一个被时痕之矛撕裂的、无法愈合的璀璨伤口,正不断逸散出苍白扭曲的光点——那便是它被伤及的本源灵光!
那,就是“初光之影”,一切的罪魁祸首!
此刻,这叛徒的意志正因为本源受创而疯狂咆哮,引动着整个污秽之海沸腾暴走。
哪吒最后的意志冰冷地注视着它,没有恐惧,只有极致的厌恶与不屑。
“…原来…只剩这般丑陋模样…” 一道微弱的、却带着俯视意味的意念传递过去。
这意念更是极大地刺激了初光之影。
“闭嘴!你这无知蝼蚁!你懂什么永恒!懂什么终极的宁静!这喧嚣破碎的寰宇,这不断重复的生灭,唯有融入归墟,化为永恒的‘无’,才是最终的解脱与至高的完美!”它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试图用扭曲的理念碾压哪吒最后的意志。
“永恒的…死寂…便是你追求的完美?”哪吒的意志愈发微弱,却带着一丝嘲弄,“…那不过是…逃避的…懦夫…为自己寻找的…可笑借口…”
“你找死!”初光之影彻底暴怒,无尽的污秽如同巨浪般拍向哪吒那一点即将消散的意志核心,要将其彻底同化吞噬。
就在这最后的时刻。
或许是因为身处污秽最核心,或许是因为意志在极致压力下的蜕变,也或许是时痕之矛撕裂了某种伪装…哪吒那一点即将熄灭的不灭灵光,忽然捕捉到了…在那初光之影疯狂扭曲的意志最深处,那被无尽怨毒与贪婪层层包裹之下,竟然还隐藏着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属于其最初纯净形态的…残响!
那是一丝被背叛的痛苦、被扭曲的绝望、以及对自身所作所为的…无尽悔恨?!它并非主动存在,而是被强行镇压、扭曲、掩盖了万古的残响!
这丝残响是如此的微弱,如此的痛苦,仿佛在无间地狱中发出的最后一声哭泣。
这一刻,哪吒忽然明白了。这叛徒并非纯粹的邪恶,它更像是一个迷失者,一个被归墟终极静寂诱惑、又被自身力量反噬扭曲的可怜虫!它的疯狂,某种程度上也是对自身无法回头之绝望的宣泄!
毁灭它?自己的残存意志根本做不到。
但…或许…
哪吒那一点即将消散的意志核心,做出了最后一个选择。他没有试图攻击,也没有试图逃离,而是将自身最后的存在,连同那缕时间法则最后的余烬,化作了一道无比微弱的、却蕴含着“觉醒”与“审视”意味的意念波纹,精准地送入了那丝被镇压的悔恨残响之中!
如同在无尽黑暗的深井中,投入了一颗微小的、散发着微光的石子。
“看清楚…你…变成了…什么…”
这道意念,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轻轻压了上去。
“不——!!!!”
初光之影的咆哮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尖锐、更加恐怖、充满了无法置信与崩溃的嘶嚎!
那丝被镇压了万古的悔恨残响,在被哪吒的意念点燃的瞬间,如同病毒般在它扭曲的意志中猛地扩散开来!
它那由苍白与漆黑构成的扭曲魂体剧烈地颤抖、扭曲,无数张痛苦的面孔在其表面浮现又湮灭,它仿佛在那一刻,被迫重新“看”清了自己万古来的所作所为,看清了自己如今丑陋扭曲的模样,感受到了那被它刻意遗忘的、最初的痛苦与…愧疚!
“不…不是这样的…我…我…”它的咆哮变成了混乱的呓语,充满了崩溃与自我撕裂的痛苦。
整个污秽之海随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动荡与混乱!失去了稳定意志的绝对操控,污秽开始失控地翻腾、冲撞,甚至开始自我湮灭!
归墟之瞳外围,那原本不断逼近钟块屏障的污秽阴影骤然失去方向般溃散、倒退。
混沌钟块的压力陡然一轻。
银震惊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而哪吒那一点意志核心,在完成这最后一步后,终于彻底耗尽了所有力量,如同燃尽的流星,意识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最后“看”到的,是那初光之影在自我崩溃的剧痛中,发出的那一声蕴含了无尽复杂情绪的、撕裂魂灵的哀嚎,以及…从那哀嚎深处,挣扎着透出的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错觉般的…解脱般的…
…光亮。
就在哪吒意志彻底沉入黑暗,初光之影陷入疯狂自我撕裂,污秽之海失控沸腾的刹那——
那一点悬于崩溃边缘的、哪吒星核最终消散处,一丝微不可察的造化生机,混合着他燃烧殆尽的不灭意志碎片,以及那缕时间法则最后的余烬,竟未被周围的污秽立刻吞噬。反而像是在极致毁灭中孕育的一粒微尘,于绝对的死寂里,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微微一亮。
下一瞬,这点微光被下方混沌钟块感应到。那残破的巨钟发出一声低沉而奇异的嗡鸣,钟壁上某道未被污秽完全覆盖的古老铭文骤然亮起,射出一道极其细微的灰青色光丝,精准地接引住了那点微光,如同慈母接引游子,将其温柔地卷回钟块之内,融入自身最核心的一道深刻裂痕之中。
钟块随之轻轻一震,那裂痕竟似微微弥合了一丝,散发出的光晕虽未增强,却莫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韧性。
几乎同时,远在屏障边缘,近乎绝望的银猛地抬起头,她臂弯上的星钥之环毫无征兆地自主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一道微弱的空间涟漪荡开,将她与沉眠的金乌们轻轻推向混沌钟块。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而熟悉的牵引力,自钟块内部传来。
初光之影的崩溃哀嚎仍在持续,污秽之海的动荡愈发剧烈。
混沌钟块的光芒,却在这极致的混乱与黑暗中,悄然孕育着某种微弱而崭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