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透了墨汁的布，沉沉压在北境的荒原上。土城的城楼亮起了巡夜的火把，玄甲卫的甲片在火光中泛着冷光，异族的哨兵披着牦牛皮袍，在西门的雪地里踏出一串深深的脚印。
林萧站在南门城楼，乌木剑的火焰被他按得极暗，只余一点火星在剑尖跳动。他望着黑风口的方向，那里的灯火比往日稀疏了许多，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太过安静了，连夜间常有的狼嚎都消失了，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萧哥，不对劲。”林傲宇悄无声息地走上城楼，黄金屠龙刀的刀鞘上还沾着白日的血渍，“派去侦查的斥候到现在没回来，恐怕……”
“怕是出事了。”林萧指尖的火星跳了跳，“王敬宇被逼到绝境，必然会用险招。林炎蛛呢？让他再带两队人去看看，务必查清楚黑风口的动静。”
“已经去了。”林傲宇压低声音，“刚才西城门的哨兵回报，黑风口那边隐约有血光冲天，还传来奇怪的吟唱声，不像是人类的语言。”
林萧的心沉了下去。血光、诡异吟唱……这让他想起林知渊提过的南疆禁术“血祭”，那是一种以活人精血为引，召唤邪物的禁忌之术，一旦施展，方圆百里都会变成死地。
“通知所有人，加强戒备，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擅自出城。”林萧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尤其是林羽，让他守在城主府，看好王小九和林知渊，绝不能让他们出任何意外。”
“明白。”林傲宇转身离去，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
不到半个时辰，林炎蛛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城楼阴影里，他的死神镰刀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脸色比夜色还沉：“萧哥，黑风口不对劲，他们在搞血祭！”
“看到什么了？”林萧追问。
“营地里搭了个巨大的血祭坛，周围绑着上百个活人，都是之前抓的平民和俘虏。”林炎蛛的声音发颤，“六个黑袍人围着祭坛吟唱，王敬宇站在坛上，手里拿着个血红色的阵盘，那些人的精血正被阵盘吸走，化作血光往坛中央汇聚！”
林萧的拳头猛地攥紧，乌木剑的火星骤然变亮：“他们在召唤什么？”
“看不清，坛中央有团黑雾，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气息比邪龙还恐怖。”林炎蛛咽了口唾沫，“我们差点被发现，对方好像有能追踪气息的邪物，要不是跑得快……”
“你们做得很好。”林萧打断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血祭术需要时间，他们现在肯定防备最严，硬闯只会送死。林炎蛛，你带兄弟们继续盯着，一旦发现血祭有破绽，立刻回报。”
“是。”林炎蛛再次隐入黑暗。
城楼上只剩下林萧一人，夜风带着远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他知道，不能再等了。血祭一旦完成，召唤出的邪物绝非现在的土城能抵挡，必须在天亮前破坏祭坛。
“摩里煞。”他对着空气喊道。
黑影一闪，摩里煞出现在城楼，手里的魔刀还在滴着黑色的血：“林萧小子，叫我？”
“黑风口的血祭，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林萧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东西一旦出来，魔族怕是也会受牵连。”
摩里煞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的牙齿：“你想让我帮忙？可以，不过事后，我要王敬宇的人头。”
“成交。”林萧点头，“我需要你带黑曜骑从侧翼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带一队人潜入祭坛，毁掉阵盘。”
“没问题。”摩里煞吹了声口哨，远处传来梦魇兽的嘶鸣，“半个时辰后，西门见。”
半个时辰后，西门外的雪原上，五十名黑曜骑已经整装待发，梦魇兽的蹄子裹着麻布，行动时悄无声息。林萧换上了夜行衣，乌木剑藏在腰间，身后跟着林力猛四兄弟和林精灵——林精灵的解毒术和阵法知识，或许能派上用场。
“记住，我们的目标是阵盘，不是杀人。”林萧最后叮嘱，“一旦得手，立刻撤退，不要恋战。”
“明白！”众人低声应和。
摩里煞一挥手，黑曜骑如同黑色的潮水，朝着黑风口的侧翼摸去。片刻后，远处传来魔刀碰撞的脆响和黑袍人的怒喝，显然佯攻起效了。
“走！”林萧带着人，借着夜色和黑曜骑吸引的注意力，迅速潜入黑风口的营地。
营地比想象中更混乱，大部分守卫都被调去抵挡黑曜骑，只剩下几个黑袍人守在祭坛附近。林力猛四兄弟悄悄摸过去，盘龙战斧同时落下，瞬间解决了守卫，连声音都没发出。
祭坛就在眼前，高达十丈的石台由黑石砌成，上面刻满了血色的符文，一百多个俘虏被绑在石台上，早已没了声息，精血顺着符文流淌，汇入中央的阵盘。六个黑袍人还在吟唱，声音越来越急促，坛中央的黑雾已经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王敬宇站在阵盘前，脸上布满了疯狂的笑容，手里的血刀不断划破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滴在阵盘上：“快了……就快了……先祖，您看，我马上就能为王家报仇了！”
“就是现在！”林萧低喝一声，乌木剑突然出鞘，火焰如毒蛇般射向阵盘。
“有刺客！”黑袍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转身，蚀骨杖和邪器同时砸向林萧。
林力猛四兄弟立刻上前抵挡，盘龙战斧舞得密不透风，硬生生挡住了黑袍人的攻势。林精灵则迅速从药箱里掏出一包黄色粉末，朝着祭坛的符文撒去——那是克制邪术的“破煞粉”，粉末落下，血色符文顿时黯淡了几分。
林萧趁机冲到阵盘前，乌木剑的火焰凝聚成一点，狠狠刺向阵盘中央！
“休想！”王敬宇疯了似的扑过来，血刀带着黑气劈向林萧的后背。
林萧侧身避开，乌木剑却没停，“噗嗤”一声刺入阵盘。阵盘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血色符文瞬间炸裂，坛中央的黑雾疯狂翻滚，像是痛苦地嘶吼。
“不——！”王敬宇目眦欲裂，血刀再次劈来，这一次竟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林萧不想与他纠缠，乌木剑一挑，将阵盘挑飞，转身就走：“撤！”
林力猛四兄弟且战且退，林精灵又撒了一把破煞粉，阻碍黑袍人的追击。众人冲出营地时，摩里煞的黑曜骑也恰好撤退，两队人马汇合在一起，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黑风口的营地里，王敬宇看着碎裂的阵盘和渐渐散去的黑雾，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瘫倒在祭坛上。六个黑袍人看着功亏一篑的血祭，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却又无可奈何——阵盘已毁，再想重开血祭，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土城的城楼上，林萧将碎裂的阵盘残骸扔在地上，看着上面还在蠕动的血色符文，眼中闪过一丝后怕。“林精灵，能彻底毁掉它吗？”
林精灵拿出特制的药水，浇在残骸上，符文发出滋滋的响声，很快化作一滩黑水。“放心，用‘化邪水’泡过，再也兴不起风浪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照在土城的城墙上。林萧望着黑风口的方向，知道这只是暂时阻止了血祭，王敬宇和黑袍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三天后，必然会有一场更惨烈的决战。
但他不后悔。至少，他们争取到了时间，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城楼下，林羽正带着兄弟们加固城门，黄金屠龙刀的金光在朝阳下格外耀眼。看到林萧的身影，他举起刀大喊：“萧哥，准备好了！随时等你来下令！”
林萧微微一笑，握紧了腰间的乌木剑。
来吧，王敬宇。
这最后一战，我们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