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风在前头带路，鼻尖几乎贴到地面。
锦毛鼠的本能让他对周遭气息格外敏感。
每隔几步，他便停下脚步。
指尖在空气中轻轻扇动，像在捕捉什么细微的动静。
确认安全后，又从布包里摸出银灰粉末。
往石缝或树桠上撒一点，那粉末在夜色里泛着极淡的光。
像串隐秘的星子，指引着归途。
两人专挑藤蔓稀疏的地方走。
脚下的落叶被踩得“沙沙”响，却被远处蜘蛛爬行的声音盖过。
林玄风总能提前察觉危险——有时是前方蛛网反射的微光。
有时是空气中突然变浓的腥气。
“这边绕一下。”他低声示意。
拽着林羽飞拐进一条狭窄的石缝。
刚躲进去，就见三只黑鄂蜘蛛从前方爬过。
甲壳相撞发出“咔哒”声，看得人后背发凉。
这地方确实像座活迷宫，明明看着是条直路。
走几步却发现是死胡同。
石壁上的苔藓长得跟别处一模一样。
稍不留意就会走回头路。
林羽飞紧攥着弓箭，手心全是汗。
若非林玄风引路，他早不知绕到哪里去了。
“快到了。”林玄风突然停下。
指着前方被藤蔓半掩的山口。
那里的空气流动得更快。
隐约能听见风穿过山口的呼啸。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
从怀里掏出块干粮塞进口中：“隐身术快失效了，你再补一次。”
林羽飞点头，抬手结印。
淡青色的微光再次笼罩两人。
这次的光芒比之前淡了些，像层薄纱。
只能勉强遮住身形。
“小心些，入口附近说不定有动静。”
林玄风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如鹰。
他猫着腰，率先朝山口挪去。
脚尖踩在碎石上，连一丝声响都没发出。
林羽飞紧随其后，弓弦已悄悄拉开。
箭头对准山口内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月光穿过藤蔓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两人一步步靠近，那道山口越来越清晰——正是赤月峡谷的东入口。
入口处的石壁上刻着模糊的纹路。
像某种古老的图腾，被岁月磨得只剩浅痕。
风从里面灌出来，带着股更浓郁的血腥气。
让人呼吸一滞。
林玄风示意林羽飞停下。
自己则贴着石壁，缓缓探出头朝里望去。
赤月峡谷东入口内侧，光线比外面更暗。
石壁上渗着黏腻的汁液，散发着铁锈般的腥气。
左右两旁的岩石下，各趴着两个丈高的恶魔怪物。
它们头生双角，皮肤像干涸的血痂。
正张着嘴呼呼大睡，鼾声震得石壁掉灰。
怪物身旁各立着一柄巨锤。
锤头比水缸还大，上面沾着暗红色的污迹。
显然沾过不少血。
林玄风和林羽飞对视一眼，都屏住了呼吸。
林玄风率先猫腰，像抹影子般贴着墙根挪过。
脚尖落地轻得像羽毛。
林羽飞紧随其后，弓箭始终搭在弦上。
眼睛死死盯着怪物的眼皮——只要对方稍有动静。
他便会立刻射出淬了麻药的箭。
好在那两个怪物睡得极沉，嘴角还淌着涎水。
压根没察觉有人从眼皮底下溜过。
穿过入口，里面的空间豁然开阔，却更显阴森。
头顶垂着无数钟乳石，像倒悬的尖牙。
偶尔有水滴落下，砸在地上发出“嗒”的声响。
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恶魔蜘蛛比外围更多，有的趴在石壁上一动不动。
像尊黑雕塑；有的则在地上快速爬行。
八只爪子刮擦岩石，发出“嗤啦嗤啦”的声响，听得人心里发紧。
林羽飞的隐身术时隐时现。
两人只能借着石柱和岩石掩护，走走停停。
这里的岔路多如蛛网。
刚绕过一道弯，眼前就出现三条岔路。
每条都长得一模一样，石壁上还刻着相同的骷髅图案。
“跟着我走。”林玄风压低声音。
指尖在空气中划了划，他鼻尖动了动。
似乎捕捉到了某种特殊的气息：“这边的气味更浓些。”
“应该是通往深处的路。”
两人跟着那股越来越重的血腥气往前走。
又绕了十几个弯，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空旷的广场——赤月广场。
广场中央立着座残破的祭坛。
上面插满了断剑和枯骨，祭坛周围散落着不少骸骨。
有的还穿着破烂的铠甲。
显然是以前闯进来的冒险者留下的。
“就在这儿歇歇。”林玄风指了指祭坛后方的一道石缝。
那里刚好能容下两人，还能看清广场的动静。
两人钻进去，背靠着冰冷的石壁。
才敢大口喘气。
“这地方太大了，”林羽飞抹了把额头的汗。
声音压得极低：“岔路跟迷宫似的。”
“照这样走，天黑都到不了恶魔巢穴，更别说探查清楚了。”
林玄风也皱着眉，他记的标记已经堆了厚厚一层。
却连这地方的十分之一都没走完：“确实，咱们带的干粮和水不多，耗不起。”
林羽飞眼珠一转，突然拍了下手：“有了！”
“我去抓个小头目之类的，问问路不就清楚了？”
林玄风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
“那些巡逻的侍卫统领肯定知道路，而且说不定还能问出王家的人在哪。”
两人悄悄探出头，在广场上扫视。
不多时，林羽飞便指着不远处一个身影。
“你看那个，穿着铁甲，手里还拿着鞭子，八成是个统领。”
只见那怪物身高两丈，头生独角。
穿着件黑铁铠甲，正背着双手在广场上踱步。
时不时用鞭子抽一下旁边偷懒的小蜘蛛。
模样确实像个管事的。
“我去把他引过来。”林羽飞从箭囊里摸出一支特殊的箭。
箭头是空心的，里面装着强效麻药。
他拉满弓，瞄准那怪物身后的石柱。
轻轻松手，箭“嗖”地飞出去。
擦着怪物的耳朵钉在石柱上，发出“当”的轻响。
那怪物猛地回头，怒喝一声。
声音像破锣：“谁在那儿？！”
它提着鞭子，一步步朝石柱走来。
刚好走到石缝附近。
林玄风早已做好准备。
等对方走近，突然从石缝里窜出。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浸了麻药的绳索。
一下就缠住了那怪物的脖子。
那怪物刚要挣扎，林羽飞也从后面扑上来。
死死按住它的胳膊，两人合力将怪物往石缝里拖。
那怪物虽力大无穷，却没防备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加上绳索上的麻药很快生效，没挣扎几下就软了下去。
昏了过去。
“搞定。”林羽飞喘着气，拍了拍手上的灰。
两人把那怪物拖到广场深处的一道暗沟里。
这里偏僻得很，几乎不会有东西经过。
“这怎么问？”林玄风看着那怪物紧闭的双眼。
有点犯难：“总不能把它打醒硬逼吧？万一它一喊。”
“引来一群怪物就麻烦了。”
林羽飞却胸有成竹。
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点淡紫色的粉末。
往那怪物鼻子里吹了吹：“看我的。”
他清了清嗓子，念动一串拗口的咒语。
随着咒语声，那怪物的眼皮开始轻轻颤动。
没多久便睁开了眼，眼神却变得呆滞。
像没睡醒似的。
“这是迷幻术，”林羽飞低声解释。
“能让他乖乖听话，事后还记不住发生过什么。”
他蹲下身，盯着那怪物的眼睛问：“去恶魔巢穴该怎么走？”
那怪物果然乖乖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磨石头。
“从广场……左数第三条岔路进去，走三里……见着血色石门……”
“进去……再绕过……血池……就是……”
林玄风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羊皮纸。
飞快地记着，连转弯的细节都没落下。
等对方说完，林羽飞又问：“最近可有外人来过这里？”
那怪物眼珠转了转，似乎在回忆：“有……三天前……来了个穿黑斗篷的……”
“是恶魔亲卫统领……亲自去接的……没见他走……应该还在巢穴里……”
两人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看来王家的人果然还在，没白来这一趟。
林羽飞又问了几个关于守卫分布的问题。
见该问的都问清了，便拍了拍那怪物的脸。
“回去继续睡觉，什么都别想。”
那怪物点了点头，转身晃晃悠悠地走了。
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没多久就回到广场上，靠着石柱又打起了呼噜。
跟没事人一样。
“成了，”林羽飞收起瓷瓶，笑得得意。
“等他睡醒，保管什么都记不住。”
他看了看天色，透过头顶的石缝。
能看见月亮已经偏西：“咱们该回去复命了。”
“把路线和消息告诉少爷，好让他做打算。”
林玄风把记着路线的羊皮纸小心折好。
揣进怀里：“走，按原路返回，这次有标记，快得很。”
两人再次隐入阴影，朝着来时的路悄悄退去。
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有了准确的路线。
接下来的行动就好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