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在龙城司第三分局会客室的光洁桌面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叶宸坐在桌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墙上一幅巨大的电子地图。地图上，海州市的街巷脉络清晰可见，但其中零星分布着一些闪烁的淡红色光点，旁边标注着他看不太懂的代码，给人一种无声的紧张感。
林薇坐在他旁边，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别紧张。”
叶宸回握了一下，勉强笑了笑。自从昨晚从老棉纺厂回来，他几乎一夜未眠。父亲视频中未说完的话、凌霜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体内那股时而温顺时而躁动的混沌能量，都在他脑中盘旋不休。
门被推开，凌霜走了进来。她换上了一身笔挺的墨蓝色制服，肩上的银色塔形徽章熠熠生辉，少了些许战场上的冷冽，多了几分属于指挥官的威严。她身后跟着一名队员，将两杯温水放在叶宸和林薇面前，然后无声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种安静的凝重之中。
“休息得怎么样？”凌霜在两人对面坐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寒暄，但眼神却锐利如刀，仔细地审视着叶宸的状态，尤其是他后颈被衣领遮挡的位置。
“还好。”叶宸含糊地应道，决定不再绕圈子，“凌指挥官，您昨天说，今天会告诉我们一些事情。”
凌霜微微颔首，将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放在桌上，却没有打开。“在谈话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些信息。叶宸，你第一次感受到身体的异常，是在什么时候？确切地说，是在老棉纺厂之前，还是之后？”
叶宸怔了一下，仔细回想：“之前…好像就有过一点感觉。大概半个月前，有次在图书馆，头顶的灯管突然忽明忽灭，我当时觉得有点头晕，后颈微微发烫，但很快就好了。我没太在意。”他现在才意识到，那或许就是源核觉醒的细微前兆。
凌霜在平板电脑上快速记录了几笔，继续问：“你父亲的笔记，你看了多少？理解了哪些内容？”
“断断续续看了一些，”叶宸老实回答，“里面有很多符号和术语我看不懂，像是‘能量回路’、‘虚寂阈值’、‘锚点’之类的…但我大概知道，笔记主要记录了一种叫‘混沌能量’的研究，还有…一座塔。”他隐瞒了笔记最后那些关于“执塔人”和“平衡”的段落，本能地觉得那是需要暂时保留的信息。
凌霜抬起头，目光如炬：“那座塔，叫做‘混沌镇妖塔’。”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两人的反应，然后继续用冷静的语调投下重磅炸弹：“它并非神话传说。它是真实存在的上古封印神器，用以镇压一个名为‘虚寂之主’的可怖存在。大约百年前，镇妖塔被列为最高禁忌，相关信息被严密封锁。而十年前，在海州港，发生了一次严重的能量泄漏事件，导致镇妖塔的塔尖部分碎裂，碎片散落无踪。你父亲叶振邦顾问，就是在调查那次事件及后续碎片搜寻工作时失踪的。”
叶宸的呼吸猛地一窒。虽然早有猜测，但得到官方人员的亲口证实，还是让他心头巨震。林薇也惊讶地捂住了嘴。
“您是说…我爸爸的失踪，和这座塔有关？”
“不仅仅是有关。”凌霜的身体微微前倾，带来的压迫感陡然增强，“我们怀疑，他可能找到了其中一块关键碎片。而昨晚我们回收的那些黑色结晶，我们称之为‘虚寂结晶’，是塔身封印松动，泄漏出的混沌浊流污染凝聚而成。归一会收集它们，就是为了进一步腐蚀封印，扩大裂隙，企图迎接虚寂之主的降临。”
她的目光转向叶宸，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你所融合的，叶宸，经我们初步检测对比，能量反应与你父亲当年研究的那块核心碎片高度吻合。极有可能，就是镇妖塔碎裂的塔尖核心部分。”
房间里落针可闻。叶宸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塔尖核心…自己身体里，竟然融合着如此重要又危险的东西？
“那我…”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现在的情况，非常特殊，也非常危险。”凌霜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混沌源核，这是我们对这种融合状态的命名。它赋予你操控混沌本源能量的能力，但也让你成为了所有黑暗力量眼中的灯塔和猎物。归一会绝不会放过你，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很明确——抓住你，或者林薇，利用你们与源核的特殊联系，作为彻底破坏镇妖塔封印的钥匙。”
林薇的脸色微微发白，手下意识地摸向了手腕上的银镯。
凌霜的视线扫过林薇的手腕，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对叶宸施压：“更重要的是，源核的力量极不稳定。你昨晚的经历只是开始。随着能量增长和使用次数增多，混沌浊流对心智的侵蚀会加剧，你会出现幻听、幻视，情绪失控，甚至能量暴走。到那时，你不仅保护不了任何人，反而可能成为毁灭的开端，就像…”她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就像历史上一些未能控制好力量的前任执塔人一样。”
“执塔人？”叶宸敏锐地抓住了这个陌生的词汇。
凌霜却没有深入解释，而是站起身，走到那幅电子地图前：“看看这些红点。这些都是近期监测到的异常能量波动点，疑似小型异界裂隙或虚寂污染事件。频率和强度都在上升。镇妖塔的封印正在加速松动，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她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叶宸身上，那目光沉重如山：“叶宸，你无法回到过去了。从现在起，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拒绝我们的帮助和监管，依靠自己摸索。但以你目前的状态，大概率会在下次遭遇归一会时被俘，或者失控造成大规模破坏，然后被龙城司作为极高风险目标进行强制收容，直至我们找到安全分离或销毁源核的方法——如果那时你还保持清醒的话。”
叶宸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他丝毫不怀疑龙城司有能力和决心这么做。
“第二，”凌霜的语气稍稍放缓，但依旧严肃，“接受现实，与我们合作。龙城司可以为你提供系统的训练，教你如何控制和运用源核的力量，为你提供保护，同时共享关于镇妖塔、归一会以及你父亲失踪案的调查信息。但相应的，你必须遵守我们的规则，接受必要的监管和调度，在需要的时候，运用你的力量为维护现实世界的平衡而战。”
“这听起来不像选择。”叶宸低声说，感到一种被命运裹挟的无力感。
“这本来就是单选项。”凌霜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侥幸，“从塔尖碎片选择融入你体内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踏上了这条道路。我现在和你谈，是给你一个相对自主的起点，而不是最后通牒。因为我看重你的潜力，也因为…我欠你父亲一份情。”
她最后那句话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叶宸沉默了。他看向林薇，看到她眼中虽然有着恐惧，却更多的是支持和鼓励。他想起父亲笔记上那些潦草而焦急的字迹，想起视频里父亲未尽的警告。
如果逃避的代价是失去一切，包括自己和所爱之人，那么他确实别无选择。
深吸一口气，叶宸抬起头，迎上凌霜审视的目光，声音虽然还有些微哑，却已然带上了一丝决意：“我需要做什么？”
凌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但很快被严肃所取代。“很好。首先，签署这份保密协议和临时合作备忘录。细节条款你可以看，但核心只有一点：绝对服从关于源核使用的安全条例。”
她将平板电脑推到叶宸面前，屏幕上是一份密密麻麻的文书。
“其次，从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后到指定的训练基地报到，接受至少两小时的针对性训练。我们会帮你尽快掌握基础控制。”
“最后，”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叶宸和林薇，“保持绝对警惕。归一会这次失败后，下一次的反扑只会更加猛烈。你们身边的任何人，任何异常，都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叶宸拿起电子笔，手指在屏幕的签署区上方停顿了片刻。他知道，这一笔下去，平凡的生活将彻底离他远去。
但他想起了昨晚体内能量奔流时的那种感觉，不仅仅是破坏，还有一种…守护的可能。
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凌霜收回平板，点了点头：“欢迎加入，叶宸。虽然方式并非你所愿。现在，我让小李送你们回去。记住，从这一刻起，你们正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的光影之中。”
走出龙城司分局，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叶宸眯起眼睛，感觉后颈的源核似乎在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着他刚刚做出的、沉重而必然的选择。
前方的路布满荆棘，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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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