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法会的喧嚣散去,花果山却未恢复往日的宁静。
一种无形的紧绷感弥漫在空气里,如同暴风雨前的低气压。
月色被稀薄的流云遮掩,山林间投下斑驳诡谲的暗影。
水帘洞深处,监察灵镜光华流转,映照出的不再是擂台争锋,而是整座花果山及其周边区域的能量脉络图。
孙弥天负手立于镜前,眸中混沌之意沉浮。本体突破带来的感知提升,让他对这片天地的细微变化更为敏锐。
“来了。”
他低语,声音在空旷的洞内回荡。
几乎同时,灵镜显示的画面中,花果山外围东南与西北两个方向的边缘地带,各有一缕极其微弱、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能量波动,正以缓慢而谨慎的速度,试图穿透最外层的警戒阵法。
东南方向,一道近乎透明的虚影紧贴着树冠阴影滑行。
此乃天庭巡天监下属“风行尉”,精通风遁与隐匿之术,修为约在真仙初期。
其功法《无形风行诀》擅于化入风中,气息与天地流通几无二致。
手持一面“窥玄镜”,可远距离窥测灵气流动与阵法节点。
此刻他心神高度集中,既兴奋于任务的重要性,又对这座近期声名鹊起的妖山充满警惕。
状态完好,情绪谨慎中带着一丝天兵天将固有的优越感。
西北方向,另一名风行尉则借助地脉瘴气的微弱掩护,在地面低空潜行。
功法类似,但更侧重与土石环境的融合。他掌心扣着一枚“录影珠”,负责记录所见景象。
花果山如今被孙弥天以混沌理念结合先天阵法布下的“周天混沌匿形大阵”所笼罩。
此阵并非单纯的防御或攻击阵法,更侧重于扰乱天机、扭曲感知。
外围阵法如同覆盖着一层不断流动的迷雾,闯入者若无特定法门或极高境界,极易迷失方向,甚至看到阵法想让他们看到的“景象”。
东南风行尉率先触碰到最外围的迷雾屏障。
他停下身形,祭起窥玄镜。镜光照射下,前方迷雾似乎淡去少许,显露出花果山内部的“景象”:妖气确实比寻常妖山浓郁数倍,时有妖兵巡逻,纪律似乎尚可,但远未到传闻中那般骇人。
他甚至“看”到几处新建的殿宇,有妖族进出,像是在学习……某种粗浅的武艺?
“哼,果然是以讹传讹。妖便是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风行尉心下稍松,记录下“妖山气象略胜寻常,然不足为虑,所谓学院,似是而非”的初步判断。
他却不知,窥玄镜看到的,是大阵模拟出的、符合天庭对“强大但可控妖山”预期的画面,真实的水帘洞、学院核心区、演武秘境,皆被混沌雾气巧妙遮掩。
西北方向的那位同样如此,他“看”到的是妖族开采矿脉、打磨兵器的场景,虽显繁忙,却也在合理范畴内。
两名风行尉谨慎深入。
然而,随着他们越过外围区域,阵法的影响开始加剧。
并非直接的攻击,而是空间的细微扭曲、方向感的悄然迷失。
东南那位发现自己明明朝着主峰方向移动,却总在绕圈子。
西北那位则感觉脚下的土地似乎在轻微蠕动,将他引向预设的“观察区”。
东南风行尉心中起疑,再次催动窥玄镜,镜光全力爆发,欲强行穿透迷雾。
这一次,镜光与混沌阵法产生了更强烈的冲突!
窥玄镜剧烈震颤,镜面中景象开始扭曲、破碎,偶尔惊鸿一瞥间,似乎有井然有序的妖兵方阵在演练合击之术,有奇异建筑闪烁着符文之光!
“不对!”
他脸色微变,意识到这阵法远非表面那么简单。
水帘洞内,孙弥天嘴角勾起一丝冷峻弧度。
通过灵镜,他清晰感知到了窥玄镜的强行窥探。
“既然想看,便让你们看点‘真实’的。”
他心念一动,操控阵法。并未完全暴露底牌,而是选择性地“泄露”部分信息。
东南风行尉的窥玄镜中,景象再次稳定下来。
但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散漫妖兵,而是一队队盔甲鲜明、行动划一的妖军在校场操练,杀气腾腾!
远处一座高台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宣讲,台下群妖肃立!
更远处,隐隐有强大的能量波动传来,似有大型阵法在运转。
“这……”
风行尉心跳加速,这与他最初的判断截然不同!这绝不是普通妖山!
几乎同时,西北那位也“意外”闯入了一片看似防守松懈的区域,却“恰好”目睹了数名妖族学员联手施展一种融合了道术与妖法的合击技,威力惊人,远超其修为境界!
两名风行尉都感到了压力。
这花果山,水深不可测!
既有明面上的纪律,又有隐藏的实力,甚至还有疑似融合道妖的诡异技法!
他们不敢再深入,生怕触发真正的杀阵。
东南风行尉当机立断,停止窥探,将最后看到的“精锐妖军”和“神秘宣讲”景象牢牢记录,迅速后撤。
西北那位也记录下“诡异合击技”,悄然退走。
来时无声,去时亦无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水帘洞内,监察灵镜恢复正常。
孙弥天目光深邃。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天庭的探子走了,但他们带回去的信息,足够让凌霄殿上的仙神们争论一番了。
是将其视为疥癣之疾,还是心腹大患?取决于他今天“展示”给他们看的东西。
他既展示了力量,足以引起重视,让天庭不敢小觑;又隐藏了核心,如混沌秘境、学院真正底蕴、以及他自身的真实境界,留下了巨大的迷雾。
“疑惑吧,猜测吧。”
孙弥天低语,“越是看不透,便越不敢轻举妄动。”
他转身,走向洞外。
月光刺破云层,照亮花果山。山雨欲来风满楼,但他已布下迷阵,静待风雨。
而这番与天庭探子无声的交锋,以及其中蕴含的虚实之道、博弈之策,也化作一缕新的感悟,汇入本体日益壮大的大道根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