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鉴会空前成功带来的喜悦与振奋,如同春日暖阳,尚未完全驱散“林记”众人心头的寒意,那封突如其来的匿名警告信,便如同一阵凛冽的北风,瞬间将这份暖意吹散,只余下刺骨的冰凉。
“梅香虽好,奈何冬近。旧窖深寒,犹藏冰刃。”
林小满反复咀嚼着这十六个字,指尖冰凉。这绝非寻常的恐吓或泛泛的警告。“梅香”二字,直指她刚刚发布的、以梅花为形的品牌标识,以及大获好评的“踏雪寻梅糕”,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说明写信之人不仅密切关注着“林记”的一举一动,甚至可能就混在品鉴会的宾客之中!“旧窖深寒”,这“旧窖”指的是什么?是胡老头那荒废的园子?还是……那间藏于铺子地底、堆满奇异种源的密室?“冰刃”更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这封信,比之前任何一次暗箭都更令她心悸。因为它透露出,对手不仅阴险,而且对她隐藏最深的秘密,似乎也有所察觉!这不再是苏清远那种商业层面的疯狂报复,而是一种更诡异、更难以捉摸的敌意,仿佛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早已将她里外看透。
她立刻唤来石猛,将纸条递给他,面色凝重:“石大哥,你看这……”
石猛阅后,脸色骤变,拳头紧握:“混账东西!品鉴会刚过,就又来这套鬼蜮伎俩!姑娘,这‘旧窖’……莫非是指……”他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后院地道的方向,压低声音。
林小满沉重地点了点头:“极有可能。对方知道胡老头,知道那些植物,现在连我们的标识都一清二楚……这绝不是巧合。石大哥,你立刻去查,这封信是谁送来的,那个小童是什么模样,务必找出线索!另外,加派人手,日夜看守铺子,尤其是后院和地道入口,绝不能再出纰漏!”
“明白!”石猛领命,眼中燃起怒火,转身便去安排。
接下来的几日,“林记”表面依旧门庭若市,生意兴隆,新品备受追捧,梅花标识深入人心。但内部却笼罩在一层无形的紧张气氛中。伙计们虽不知详情,但也感受到东家和石管事比往日更加警惕,出入检查愈发严格。
林小满强迫自己维持表面的镇定,照常经营,心思却时刻紧绷。她仔细复盘品鉴会当日的每一位宾客,试图找出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那日的客人非富即贵,或为文人雅士,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实在难以想象谁会写下如此阴险的匿名信。
石猛那边的调查也进展甚微。那个送信的小童再也未曾出现,附近街坊也无人认得,线索就此中断。对方行事之谨慎,远超以往。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之际,一天深夜,石猛悄悄带来一个消息:他通过漕帮旧日的关系,打听到一些江湖上的风声。据说,原本与苏清远有所勾连、擅长用毒暗杀的“五毒门”,近期内部发生了剧烈动荡,一位地位颇高的长老神秘失踪,门内传言与一桩“旧日恩怨”有关,而这场恩怨,似乎牵扯到一位多年前隐退的、极擅培育奇花异草的高手。
“旧日恩怨”?“奇花异草的高手”?林小满心中猛地一跳!这难道指的是胡老头?胡老头与“五毒门”有仇?所以苏清远才能轻易搭上这条线?而如今“五毒门”的内斗,是否也与胡老头留下的东西有关?那封警告信,会不会就来自“五毒门”的某一方势力?
这个猜测让林小满不寒而栗。如果对手是“五毒门”这类江湖组织,其手段将更加防不胜防,远非商业竞争可比。
与此同时,另一件蹊跷的事情发生了。品鉴会后,几位在宫中有些门路的贵妇前来光顾时,闲谈中无意透露,太后娘娘近日凤体似乎并未如外界所言那般“违和需静养”,反而兴致颇高地参与了宫中即将到来的赏菊宴筹备,只是对宴席点心的要求变得格外……挑剔和反复,尤其强调需“来历清明,不得有丝毫含糊”。
“来历清明”?林小满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这似乎是对“林记”的一种间接的、意味深长的表态。太后并未明着打压,但这种“挑剔”和强调“来历”,结合之前老嬷嬷的警告,无疑是在划清界限,表达一种不信任和疏远。这背后的原因,必然与“胡记”的阴影有关。
内有无名警告,外有宫廷疏远,江湖风波暗涌……重重压力之下,林小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她再次想到了赵琰。或许,只有他,才能厘清这团乱麻。
她斟酌再三,写了一封措辞极其谨慎的信,未提匿名信具体内容,只言近日铺子周围似有不明人物窥探,心中不安,且听闻宫中风声,不知王爷是否有暇指点迷津。然后让石猛通过最隐秘的渠道送出。
然而,信送出后,如石沉大海,一连数日未有回音。这在以往是极少见的情况。林小满心中愈发忐忑,是赵琰不便回复?还是……他也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种等待与未知,加剧了她的焦虑。她深知,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外界线索难寻,或许答案就藏在最近的地方——那个被她暂时封存、不敢轻易触碰的地底密室!胡老头留下的,除了种子,会不会还有别的线索?
在一个月色朦胧的深夜,林小满下定决心,叫上石猛,再次开启了后院那隐秘的地道入口。这一次,他们做了更充分的准备,带了更明亮的灯具和防身的武器。
沿着熟悉的台阶下行,穿过狭窄的甬道,再次站在那扇腐朽的木门前,林小满的心跳加速。推开木门,密室内依旧是他们上次离开时的模样,陶瓮和木箱静静地堆在角落。
但这一次,林小满的目光不再仅仅停留在那些种源上。她举着灯,仔细地检查密室的每一寸墙壁、地面。既然胡老头如此煞费苦心地建造这个密室,难道仅仅是为了储藏种子?
“石大哥,仔细看看,这砖墙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地面,有没有松动的痕迹?”林小满低声道。
石猛会意,用短刀轻轻敲击着青砖,侧耳倾听,又仔细查看地面的铺砖。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检查到密室最内侧、靠近墙角的一块地面青砖时,石猛发现这块砖的边缘缝隙似乎比旁边的要稍微宽一些,而且砖面有极细微的、不同于寻常磨损的痕迹。他用力按压砖面,纹丝不动。但当他用刀尖沿着缝隙小心撬动时,青砖竟然微微松动了一下!
“姑娘!这里有蹊跷!”石猛低呼。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用工具将那块青砖撬了起来。砖下并非泥土,而是一个浅浅的凹坑,坑内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长条状的硬物!
林小满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颤抖着手,取出那个油布包。包裹入手沉甸甸的,打开层层油布,里面赫然是一卷以蜡封口的竹简,以及一把样式古朴、却异常沉重的黄铜钥匙!
竹简年代久远,颜色暗沉,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借着灯光,林小满勉强辨认出开头的几个字:
“胡氏手札……癸未年……秘辛……”
而那把黄铜钥匙,造型奇特,钥匙柄上刻着一个模糊的、与“林记”新标识上的梅花有几分神似,却又更加繁复古老的纹样!
林小满与石猛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胡老头果然留下了比种子更重要的东西!这竹简里记载了什么秘密?这把钥匙,又能打开什么?
就在他们准备将竹简和钥匙收好,退出密室再仔细研究时,石猛耳朵一动,猛地抬头,低喝道:“不好!上面有动静!”
话音未落,就听地道入口方向,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以及……隐约的、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有人闯进了后院,而且正在靠近地道入口!
林小满脸色瞬间煞白!是谁?是送警告信的人?还是……其他窥伺者?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找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