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乱葬岗的路上,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血液。石猛扛着昏迷的萧砚,脚步沉重,不时回头望向那逐渐被夜色吞没的恐怖之地,牙关紧咬,虎目含泪。凌绝面沉如水,脑海中不断回闪着那诡异怪物的嘶吼、神秘少女的警告,以及窑洞深处那双未曾亲见却令人心悸的惨绿巨眼。
《幽冥血煞体》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即便远离,依旧能隐隐察觉到乱葬岗方向那股邪恶、饥饿的气息正在缓慢增强,如同沉睡的凶兽正在苏醒。必须尽快弄清那到底是什么,以及蛇纹组织制造这些鬼东西的真正目的!
回到龙骧会总舵,已是后半夜。将萧砚安置好,由苏晓仔细检查(确认只是中了某种高效迷药,并无大碍),凌绝立刻召集所有核心头目,包括惊魂未定的石猛和王铁锚。
当凌绝简要将乱葬岗所见,省略了神秘少女部分,只言遭遇诡异怪物及弟兄遇害,告知众人时,整个议事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尸变怪物、邪异仪式…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江湖仇杀的认知,带来的是源自未知的深深恐惧。
“妈的!这…这到底是些什么鬼玩意?!”一个头目声音发颤地问道。
“不管是什么,都必须把它们彻底铲除!”凌绝声音冰冷,斩钉截铁,“但对手诡异,不可力敌。从今日起,加派三倍人手,昼夜不停监控乱葬岗及周边所有通道,但严禁任何人再靠近义庄和砖窑范围!发现任何可疑人物或异常动静,以响箭为号,集结人手远程围剿,绝不可近战!”
“是!”众人齐声应命,虽然恐惧,但凌绝的镇定和强大给了他们主心骨。
“另外,”凌绝看向萧砚,他已悠悠转醒,只是头脑还有些昏沉,“阿砚,动用一切资源,查!查所有关于古老邪教、禁忌仪式、域外异闻的记载,特别是与‘黑水’、‘祭坛’、‘蛇纹’以及…‘克苏鲁’、‘拉莱耶’这些词汇相关的线索!不要局限于江湖卷宗,去查官府密档、古籍残卷,甚至…去找那些走南闯北的说书先生和盗墓贼打听!”
凌绝直觉感到,苏晓家传的《百草鉴》中提到的只言片语,或许是揭开这一切的关键。
“明白!”萧砚强忍着不适,郑重领命。
安排完应对邪异之事,天色已近拂晓。然而,龙骧会尚未从一夜的惊悸中缓过气来,新的麻烦已接踵而至。
清晨,城门刚开,一骑白马便如旋风般冲入临江城,直奔龙骧会总舵而来。
马背上是一位年轻男子,约二十出头年纪,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衫,腰挎长剑,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名门正派弟子特有的矜持与傲气。他策马直至总舵大门前,无视门前戒备的龙骧会弟兄,朗声开口,声音清越,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青云剑宗弟子白少卿,奉师门之命,前来查探临江城邪祟之事。请龙骧会主事之人出来一见。”
青云剑宗?那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其实力和影响力远非临江城这种地方的帮派可比。守门的弟兄不敢怠慢,连忙入内通传。
凌绝闻报,眉头微皱。青云剑宗?他们怎么会插手临江城的事?是巧合,还是…与那按察使司或蛇纹组织有关?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带着石猛、萧砚迎出门外。
“在下凌绝,龙骧会会长。不知白少侠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凌绝拱手,不卑不亢。
白少卿端坐马上,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过凌绝三人,在凌绝身上微微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审视,似乎察觉到了凌绝体内那迥异于寻常内功的隐晦力量。但他很快恢复如常,淡淡道:“指教不敢当。只是近日江湖传闻,临江城有邪祟作乱,似与魔功妖人有关。我青云剑宗身为正道翘楚,不容邪魔外道祸乱百姓,故特派白某前来查证。”
他话语虽客气,但那骨子里的优越感和对“邪魔外道”的定性,让石猛等人都面露怒色。
凌绝却面色不变:“原来如此。不过白少侠恐怕误信谣言。临江城日前之乱,乃原漕帮长老周昆与奸人唐青勾结投毒所致,罪证确凿。我龙骧会拨乱反正,诛杀元凶,此事知府衙门亦有记录。至于邪祟魔功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哦?是吗?”白少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可白某进城时,却听闻不少百姓议论,龙骧会凌会长武功诡异,进展神速,能徒手硬撼军弩,拳碎灵镜…这似乎,并非寻常武功能解释的吧?更何况…”
他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两道剑光射向凌绝:“昨夜城外乱葬岗邪气冲天,异响不绝,今早更有附近农户声称见到可怕怪物…而有人看见,凌会长昨夜曾带人前往那片区域…不知凌会长对此,作何解释?”
凌绝心中一震!此人消息竟如此灵通!而且直接将乱葬岗异象与自己联系起来!是巧合?还是他根本就是为此而来?
“凌某昨夜确实带人出城,是为了寻找我帮两名失踪的弟兄。”凌绝冷静回应,“至于邪气怪物,并未亲见,或许是乡民以讹传讹。”
“是吗?”白少卿不置可否,忽然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凌绝。他步伐看似随意,却隐含某种玄奥规律,周身气息渐渐凝聚,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带给石猛和萧砚极大的压力。
“凌会长,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白少卿在凌绝身前丈许处站定,目光灼灼,“你身上那股力量,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青云剑宗的‘望气术’。非正非邪,却霸道阴寒,绝非玄门正道!临江城近日种种异状,皆与你龙骧会崛起时间吻合。白某奉劝一句,若与此无关,便请放开手脚,配合白某彻查,以证清白。若真有关联…”
他话音一顿,手轻轻按上了剑柄,一股凛然的剑意弥漫开来:“…那就休怪白某手中之剑,斩妖除魔,不容情面了!”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石猛和萧砚紧张地握紧了兵器,挡在凌绝身前。门前龙骧会弟兄也纷纷围了上来,怒视白少卿。
凌绝却轻轻推开石猛和萧砚,直面白少卿的剑意。那剑意纯正浩大,带着一股涤荡邪祟的凛然之气,让他体内的幽冥煞气都微微躁动起来,仿佛遇到了天敌。
但他并未退缩,目光平静地与白少卿对视:“白少侠欲查便查,龙骧会行事光明磊落,自不怕查。但若仅凭猜测和些许流言,便欲强加罪名,我龙骧会上下千余弟兄,却也并非任人拿捏之辈。”
他的话语同样强硬,寸步不让。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就在这僵持时刻,又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是一名知府衙门的差役,高声喊道:“王副使有令!传龙骧会会长凌绝,即刻前往驿馆问话!”
按察使司的传唤,也在这关键时刻到了!
白少卿闻言,按剑的手微微一顿,看了凌绝一眼,意味深长地道:“看来,关注凌会长的,不止白某一人。既然如此,凌会长还是先去应付王副使吧。白某会在城中暂住,期待凌会长…能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说完,他不再停留,翻身上马,白衣飘飘,径直离去。
凌绝看着白少卿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青云剑宗的介入,让本就复杂的局势更加扑朔迷离。此人看似正道做派,但其出现的时机和精准的发难,总让人觉得并非巧合。
“会长,这…”萧砚面露忧色。
“无妨。”凌绝摆摆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去会会那位王副使。你们守好家,按计划行事。”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目光恢复冷静与深邃。
官面的压力,正道的质疑,邪教的阴谋…三重风暴已然降临。
而他,唯有直面这一切,在这旋涡中心,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