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太监的话，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二十四个宫的势力？
佛亦翻墙？
我看着手里那个刚咬了一口的奶黄包，第一次觉得，它有点烫手。
这个皇宫，有毒。
这里的人，脑子都有病。
我决定了，从今天起，除了研究菜谱，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
然而，麻烦从来不会因为你不想，就不来找你。
第二天下午，我正带着裴昭，在院子里晒太阳，顺便思考下一顿是吃红烧肉还是粉蒸肉。
永和宫的门口，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皇后宫里的张嬷嬷。
这位嬷嬷，在宫里是出了名的“活规矩”，眼神跟尺子一样，能把你从头到脚量个遍，挑出半点不合规矩的地方。
她一进院子，我那群已经快被我喂熟的“眼线”们，瞬间安静下来，手里的活计都慢了三分，一个个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院子里那股子刚被饺子和奶黄包养出来的欢乐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
“老奴给端嫔娘娘请安，给三殿下请安。”
张嬷嬷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平的，但就是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皇后娘娘挂念三殿下，特让老奴来看看殿下，也瞧瞧娘娘这里，还缺不缺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
黄鼠狼给鸡拜年。
说是关心，谁信啊。
我赶紧挤出笑容，站起身。
“有劳嬷嬷跑一趟，也多谢皇后娘娘挂心。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好得很。”
张嬷嬷的视线，并没有在我身上停留。
她的目光，落在了我身边的裴昭身上。
那眼神，锐利，带着审视。
“三殿下，些时日不见，瞧着清减了些。可是在娘娘这里住得不习惯？”
来了。
正题来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紧张地看向裴昭，疯狂用眼神给他递信号。
快说习惯！快说我对他好得不得了！天天大鱼大肉地喂着！
裴昭原本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看见张嬷嬷，他小小的身子，几不可查地坐直了。
他抬起眼，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复杂。
我读不懂。
但我看到，他面对张嬷嬷的时候，那张小脸上，习惯性的冷漠和疏离，多了一丝……畏惧？
他站起身，对着张嬷嬷，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回嬷嬷的话，昭儿一切安好。”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张嬷嬷显然不满意这个官方回答，她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种诱导。
“殿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委屈了自己。平日里，娘娘都给殿下吃些什么呀？”
我捏紧了手心。
我真想冲上去替他回答。
吃得好啊！怎么不好！我把自己的份例都给他吃了！
裴昭却垂下了眼帘，声音更低了。
“娘娘教导，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吃饭的时候，要心怀感恩，不可挑食。”
这话一出，我脑子“嗡”的一声。
完了。
这孩子在告状。
他这是在拐着弯说我逼他吃青菜！
我昨天晚上，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我看着裴昭那瘦弱的背影，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一阵绞痛。
天啊，我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把他吓成这样了？
他不敢当面反抗我，只能借着皇后的人来告状？
张嬷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她又追问：“娘娘真是用心教导。那除了这些，娘娘还教殿下别的规矩了吗？”
裴昭的头垂得更低了。
“娘娘说，食不言，寝不语。人前，不可失了皇子仪态。”
他每说一句，我的心就凉一分。
这些话，都是我为了让他好好吃饭，顺口胡诌的。
我根本没想让他当成什么金科玉律去遵守！
可现在，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配上他这副“备受压迫”的样子，味道全变了。
我成了一个用规矩苛待皇子的恶毒养母。
张嬷嬷没再问了。
她深深地看了裴昭一眼，又转向我，行了个礼。
那眼神里的意味，让我很不舒服。
有同情，有轻视，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看来娘娘将三殿下教导得很好。老奴这就回去禀告皇后娘娘，想必娘娘听了，也定会安心。”
她说完，转身就走，步履从容。
院子里那些“眼线”们，看着张嬷嬷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我，再看看裴昭，一个个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没空管他们。
我走到裴昭身边，蹲下来，想摸摸他的头，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我心里全是愧疚。
“小昭，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裴昭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
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委屈，也没有怨恨，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忽然开口，打断了我的话。
“娘娘，我饿了。”
我愣住了。
“今天晚上，我想吃您做的，桂花糖藕。”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这孩子……
他受了这么大委屈，居然还想着我做的菜。
他不是在怪我，他只是……只是想吃点好吃的。
我用力点头，声音都带上了鼻音。
“好！娘娘给你做！做一大盘！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我再也不逼你吃青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