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姐。”
南初晓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在脑海里快速检索着最近的行为，确认自己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后，才小心翼翼地朝门口的郑仪打招呼。
郑乐却仿佛完全没察觉到此刻凝重的气氛，欢快地扔下手中的笔，像只小燕子般扑向郑仪，一把抱住了郑仪的大腿。
“妈妈！”
南初晓暗自苦笑。
这小机灵鬼哪里是看不懂气氛，分明是凭着多年默契知道此刻该怎么做，果然，郑仪紧绷的面容肉眼可见地柔和了几分，她揉了揉郑乐毛茸茸的小脑袋，冲南初晓点点头，顺手带上了门。
客厅里，三杯热茶在茶几上氤氲着白雾，郑仪端坐在主位，南初晓和郑乐分坐两侧，两人的目光都紧张地追随着郑仪的一举一动。
郑仪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深邃的目光让人捉摸不透，沉默像无形的潮水般漫延开来，南初晓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几乎要震破耳膜。
就在南初晓快要被这沉默压垮时，郑仪终于开口：
“局里下了通知…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认定你已经具备独立生活的能力…所以…”
“所以…我得搬出去了？”
南初晓的声音微微发颤，望向郑仪的目光中交织着脆弱与无助，那眼神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郑仪心上。
“啊？哥哥为什么要搬走？”郑乐困惑地眨着眼睛，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但心事重重的两人谁也没顾上解释，房间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
“具体…什么时候？”南初晓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
“原则上说，越快越好。”
南初晓深吸一口气，拼命眨着眼睛想把那股酸涩感压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抬起头，郑乐虽然还没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从两人的对话中已经捕捉到关键信息，她看看母亲愧疚的神情，又看看南初晓悲伤的眼睛，小嘴一瘪，豆大的泪珠顿时夺眶而出。
“不要！”
郑乐猛地从沙发上跳下来，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她死死攥住南初晓的衣角，仿佛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乐乐乖…”南初晓蹲下身，声音轻柔得几乎破碎，他伸手想擦去女孩脸上的泪水，却被郑乐倔强地躲开。
“骗子！”郑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肩膀剧烈颤抖着，“明明答应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南初晓胸口发闷，仿佛有人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郑仪叹了口气，蹲下来将女儿搂进怀里，郑乐起初还挣扎了几下，最后把脸深深埋进母亲肩头，闷闷的抽泣声像小猫的呜咽。
见气氛已经烘托得差不多了，郑仪突然话锋一转：
“行了，别难过了，明天去看看对门的房子满不满意？”
“……”
南初晓茫然地抬起头，泛红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郑仪，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缩在郑仪怀里的郑乐还在抽噎，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挂着泪珠的小脸从母亲肩头抬起，困惑地看看郑仪，又看看南初晓。
“对面？”
“嗯。”
“郑姐是说…对面的房子？”
“对啊。”
“就是我们门对门的那个房子？”
“不然呢？”
南初晓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郑乐这时才完全明白过来，慢慢从郑仪怀里退出来，用哭得通红的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母亲。
“糟了，好像有点儿玩过头了…”
郑仪被两道控诉的目光盯得耳根发热，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她轻咳一声，端起茶杯掩饰性地抿了一口，却差点被烫到舌尖。
“那个…”郑仪放下茶杯，瓷杯与玻璃茶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之前对门不是挂牌出租吗？我就…”
南初晓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像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子，他下意识向前倾身，膝盖不小心撞到茶几，茶杯里的水晃出几滴，在木质桌面上晕开深色的圆点。
“你是说…”
“妈妈把对面租下来了！”郑乐突然蹦起来，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睛却已经弯成了小月牙，她扑到南初晓背上，细软的发丝蹭得他脖颈发痒，“哥哥不用搬走了，就住在对面！”
郑仪看着瞬间破涕为笑的女儿，无奈地摇头：“本来想等收拾好了给你们个惊喜…”她瞥见南初晓发红的眼眶，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局里确实下了通知，但我想着…”
话未说完，她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南初晓身上还带着熟悉的洗衣液味道，这个拥抱克制又小心，像是怕碰碎什么珍贵的东西。
“谢谢郑姐。”南初晓声音闷闷的，呼吸间的热气拂过她耳畔，郑仪僵了一瞬，随即失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哎呀！”郑乐突然惊叫一声，从南初晓背上滑下来，光着脚丫就往门外跑，“我要第一个看新房子！”
“穿鞋！”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郑乐吐了吐舌头，胡乱蹬上小兔子拖鞋，迫不及待地拽着南初晓的袖子往外拖，南初晓被拉得踉跄，回头望向郑仪时，眼里盛着细碎的光。
郑仪慢悠悠跟在后面，看着女儿像只欢快的小麻雀在前头蹦跳，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咔哒轻响，推开门，刺眼的白炽灯光照亮客厅，尘埃在光柱里轻盈起舞。
“这间给哥哥当书房！”
“阳台可以养花花！”
“妈妈，这个房子好像比我们的房子好诶，我可以搬过来住吗？”
郑乐在每个房间穿梭，清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南初晓站在客厅中央，指尖抚过雪白的墙壁，突然被塞进一个冰凉的东西。
“钥匙收好，几个月的房租水电，我先帮你代缴了，别拒绝，等你之后有钱了再还我，”郑仪别过脸，灯光给她的侧脸镀上金边，“我相信你！”
南初晓握紧钥匙，金属棱角硌得掌心微微发疼，他看见郑仪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看见她故作严肃时轻轻颤动的睫毛，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
“郑姐，”南初晓轻声唤道，在郑乐兴奋的嚷嚷声中，这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我能回家吃饭吗？”
郑仪终于转过脸来，灯光落进她含笑的眼眸里，像是融化的蜜糖，远处传来郑乐发现宝藏般的欢呼：
“哥哥快来！这个衣柜超级大！可以藏好多零食！”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向声音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