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的身影彻底凝实,那是一位身着玄金道袍的老者,眉眼间的纹路与何胤怀中的混元帝印惊人地相似。他仅仅是悬浮在那里,周遭紊乱的时空碎片便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温顺地向他掌心汇聚,连那躁动不安的阵眼枢核光团也骤然收缩,光华内敛。
“蝼蚁也敢窥探天道?”老者的声音不含丝毫情绪,却带着沛然莫御的威压轰然降下。
何胤只觉得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空气变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萧逸和姬霜更是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几乎要跪伏下去。那名潜伏在侧、原本欲要偷袭的道域弟子,此刻早已五体投地,连头都无法抬起。
然而,就在这几乎要将何胤碾碎的恐怖压力下,他识海深处那枚一直沉寂的传承符文却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疯狂闪烁旋转,竟与这外界的天道威压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微妙的共振。一股清凉之意自识海蔓延开来,勉强抵消了部分外在的压力,让他得以站稳。
“哦?”天道化身的老者似乎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异常,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何胤身上,那眼神如同在审视一件出人意料的物品。
“何胤!”萧逸艰难地喊出声,嘴角已溢出一丝鲜血。姬霜全力运转功法,冰蓝色的光华在体表明灭不定,勉力支撑。
不能退!何胤脑中念头急转。这天道化身显然是为了阻止他们接触阵眼枢核而来,退让就意味着前功尽弃,意味着天羽道祖的阴谋很可能得逞。而且,传承符文与天道威压的共振,让他意识到这其中必有蹊跷,或许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猛地一咬牙,非但没有运功抵抗那滔天威压,反而将心神彻底沉入识海,主动引导着那枚剧烈震颤的传承符文,将其感应放大到极致,去迎合、去触碰那无处不在的天道之力!
“找死!”天道化身冷哼一声,威压瞬间倍增,如同整个天穹塌陷下来。
轰!何胤浑身剧震,七窍同时渗出血丝,但他眼神却异常明亮。在传承符文与天道威压接触的刹那,大量破碎而混乱的信息碎片强行涌入他的脑海——那是比方才接触阵眼枢核时更古老、更本源的信息流!
他看到无尽的规则锁链交织成网,笼罩整个世界,却又在某些节点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和破损;他感受到一股冰冷而绝对的意志高悬于万物之上,但同时,另一股微弱却顽强不屈、意图撕裂这张巨网的逆反意念,正源自于他自身识海深处的符文!
这传承……竟在本质上与这方世界的天道格格不入,甚至隐隐对抗!
“原来……是窃道之贼的遗泽。”天道化身的老者眼中首次掠过一丝清晰的杀意,“更留你不得。”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有毁灭性的光芒开始凝聚,锁定了何胤。周遭的时空碎片在这力量下纷纷崩解湮灭。
“住手!”萧逸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挥剑斩向老者,剑光却在那无形的威压领域内寸寸碎裂。姬霜同时出手,极寒冰魄之力化为一道冰棱激射而出,试图打断老者的动作,但那冰棱甫一进入老者周身三丈便凝滞不前,继而崩碎成齑粉。
老者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指尖的光芒愈发炽烈。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下来。何胤却在这极致的压力下福至心灵,他猛地将全部神念注入混元帝印,同时引动识海内那与天道对抗的传承符文之力,两种力量通过他身体作为桥梁,强行灌入上方的帝印之中。
“嗡——!”
混元帝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印身上那些古老玄奥的纹路次第亮起,竟投射出一道虚幻的、与那天道化身老者有七八分相似的帝者虚影。这虚影略显模糊,却带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威严,正面迎向了天道化身!
天道化身老者动作微微一滞,凝聚的毁灭光晕也波动了一下,他看向那帝印投射出的虚影,冰冷的目光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审视,又像是……确认。
“伪帝之印,也敢显化?”老者语气依旧冰冷,但那份绝对的杀意似乎微妙地缓和了一瞬。
就是现在!何胤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大吼:“萧逸!姬霜!枢核!”
萧逸和姬霜瞬间明白过来。趁着天道化身的注意力被混元帝印的异变和何胤吸引的刹那,两人同时扑向那暂时失去压制、光华再次开始不稳闪烁的阵眼枢核!
老者眉头微皱,似乎不满于蝼蚁的挣扎,分出一缕意念压向萧逸和姬霜。两人顿时如遭重击,扑出的动作猛地一滞。
但何胤争取到的这片刻时间已经足够!姬霜喷出一口精血,洒落在前方的冰棱之上,冰棱骤然加速,终于险之又险地触碰到了阵眼枢核的光团表面。萧逸的剑尖也同时点到!
嗡!
枢核光团剧烈震荡,一道比之前强烈十倍的信息洪流猛地爆发开来,不再是单向涌入何胤脑海,而是化作无形的冲击波,席卷整个破碎空间!
“大胆!”天道化身老者显然动怒了,他不再理会那帝印虚影,主要威压再次转向何胤,拍向萧逸和姬霜的那缕意念也骤然加强。
“呃!”萧逸和姬霜同时吐血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远处的时空碎片上,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而首当其冲的何胤,承受了老者大部分的怒火,护体罡气瞬间破碎,全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鲜血浸透了衣衫。但他眼中却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借着那信息洪流的冲击和自身传承符文的最后爆发,他嘶哑地吼道:“我看到了!你的规则……并非完美无缺!这天,并非不可逆!”
天道化身的老者身形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并非因为攻击,而是因为何胤这句话语中蕴含的那丝源自传承符文的、真正能触动天道本源的逆意。
他凝视着濒死的何胤,再次抬起了手,这一次,毁灭的光芒笼罩了何胤全身每一个角落,再无任何闪避的可能。
“规则的瑕疵,亦非蝼蚁所能觊觎。湮灭吧。”
光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