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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浩瀚无垠,本应是星辰的摇篮、永恒的寂静之乡。但此刻的“法则荒原”,却是一片破碎的坟场。空间本身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布满锈蚀与豁口的巨斧疯狂劈砍过,留下无数道巨大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幽蓝电弧的裂痕,如同宇宙巨兽濒死挣扎时撕裂的伤口。这些裂痕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开合,每一次细微的翕动,都喷吐出混乱的能量乱流和法则碎片。这些碎片,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如同凝固的熔岩般赤红灼热,散发着焚灭万物的气息;有的则晶莹剔透,宛如冰晶,却蕴含着冻结神魂的极寒;更多的则闪烁着难以名状的诡异光泽,是空间法则、时间法则乃至更深层存在法则被粗暴撕裂后的残骸。

它们如同致命的冰雹,无声地在这片死寂的虚空中漂浮、飞旋、碰撞。每一次碰撞,都迸溅出刺目的光弧,引发小范围的空间塌陷或能量风暴。法则的碎片雨点般落下,砸在荒原上那些巨大、残破的“骸骨”上——那是早已死去的星辰核心、崩解的位面壁垒、甚至可能是某个远古神魔的遗骸,风化扭曲成了嶙峋的怪石,散发着亘古的荒凉与死寂。没有光,没有热,只有永恒的冰冷和破碎。连最细微的空间尘埃,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法则被彻底扭曲后的不祥感。这里是秩序的终结之地,是法则的乱葬岗,是伪天道意志所及之处,将一切反抗其“秩序”的存在,最终放逐与碾磨的场所。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破碎画布上,一点微弱的金光顽强地亮了起来。它并非实体光芒,更像是一道凝聚到极致的意志投影,划破混乱虚空而来。金光中心,是一个年轻僧人的虚影轮廓——了尘。他身形挺拔,面容清俊依旧,但眉宇间那份悲悯已沉淀为一种磐石般的坚毅,眼神深处,仿佛承载着整个星域倾覆的沉重。他并非孤身一人。在他身后,十余道形态各异的身影紧紧相随,如同被那点金光牵引、庇护的星辰。他们有的身形高大如古铜铸造的巨人,皮肤上铭刻着古老的部落图腾,肌肉虬结,背负着造型奇异的巨大骨锤,每一步踏在无形的空间节点上,都引发沉闷的回响;有的则身形飘渺,如同半透明的幽影,在破碎的空间裂缝边缘轻盈穿梭,似乎与这片混乱的虚空有着某种奇特的亲和力;还有的穿着残破但式样奇古的甲胄,甲胄上残留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符文印记,黯淡无光,却透着一股历经万劫而不灭的顽强。他们共同的气息,是沧桑、是劫后余生、是家园被伪天道无情抹去后,刻骨铭心的恨与不甘。他们是虚空遗民,是旧时代的遗孤,是伪天道秩序下的“渣滓”,被了尘以无上愿力与智慧从无尽虚空的放逐之地带回,重新拾起反抗的武器。

他们踏过一块漂浮的巨大星核残骸。这块残骸如同被啃噬过的巨兽颅骨,表面坑洼不平,布满了法则碎片撞击留下的深坑。遗民们沉默地跟随,脚步沉重而坚定,每一步落下,都在这死寂的荒原上激起微弱却清晰的震动。

就在同一时刻,荒原的另一侧边缘,空间被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强行撕开!

嗤啦——!

一道炽烈无比、仿佛凝聚了九天雷火的剑芒,带着斩断万法的决绝意志,硬生生劈开了浓稠如墨的混乱虚空。剑芒过处,空间裂痕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伤的皮肉,发出刺耳的“滋滋”声,边缘剧烈扭曲、蒸发,短暂地清出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剑光敛去,显露出领头者的身影。

齐岳。

他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沾满尘埃与凝固暗红血渍的九霄剑宗制式青衫,只是此刻,这青衫仿佛被无形的烈焰包裹,周身剑气如同实质化的风暴,发出低沉的、宛如龙吟般的嗡鸣。他挺拔如出鞘利剑的身躯上,布满了新的伤痕,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斜贯左肩至胸腹,边缘残留着侵蚀性的黑色能量,正被一股锋锐无匹的剑意死死压制,艰难地对抗着。他的脸色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永不屈服的火焰,瞳孔深处,仿佛有两柄绝世神剑在交击,迸发出足以刺穿虚空的寒芒。

“稳住剑阵!”齐岳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异常稳定,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队伍穿越空间裂缝带来的能量乱流冲击。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身后每一个人的耳中。

“是!齐师兄!”他身后,是数十名同样穿着九霄剑宗服饰的修士。他们的衣袍同样破损不堪,血迹斑斑,不少人身上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气息不稳,眼神中带着长途亡命奔袭后的疲惫与惊悸。但此刻,在齐岳的剑意引领下,他们迅速结成一个玄奥的剑阵。数十柄长剑嗡鸣震颤,剑尖直指前方混乱的荒原,凛冽的剑气交织成一片森寒的光幕,将队伍护在其中。这剑阵虽不复宗门全盛时期的威势,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惨烈与决绝。他们是九霄剑宗的残部,是道统不灭的火种,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

两支队伍,从破碎虚空的两个方向,几乎在同一时间,踏上了法则荒原那冰冷死寂的地面。

嗡——!

就在他们立足的刹那,异变陡生!并非来自敌人,而是源于这片荒原本身,源于他们体内!一股无法抗拒、冰冷彻骨的“注视感”,如同亿万根无形的冰针,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护体灵光、神念屏障,狠狠扎进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呃啊!”一名虚空遗民的巨人猛地捂住胸口,古铜色的皮肤下青筋暴起,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发出痛苦的闷哼。他背上那巨大的骨锤嗡嗡震颤,锤头上古老的图腾纹路疯狂闪烁,似乎在对抗着什么。

“我的灵力…在逆流!”一名九霄剑宗的年轻弟子脸色瞬间煞白,手中长剑几乎脱手,剑阵光幕剧烈波动,他体内的真元如同被投入了漩涡,不受控制地翻腾乱窜,冲击着经脉。

“神念…被锁定了!好可怕的窥视!”另一名飘渺如影的虚空遗民身形一阵虚幻波动,几乎要溃散开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

了尘身后的金光剧烈摇曳,如同风中残烛。他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号,梵音清越,带着抚慰心灵的力量,试图稳住周围遗民的心神。但他自己,眉头也微微蹙起,清亮的眼眸望向荒原深处,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无数破碎的法则屏障,看到了那冰冷注视的源头。

齐岳闷哼一声,周身剑气骤然暴涨,如同炸开的亿万根钢针,硬生生将那股侵入体内的窥视之力逼出体外数寸。他肩头那道黑色爪痕周围的肌肉猛地绷紧,鲜血再次渗出,染红了青衫。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同样射向荒原深处。眼神中的震惊与凝重,如同实质。

不需要言语。两支队伍的所有人,无论是历经沧桑的虚空遗民,还是浴血奋战至今的剑修残部,都在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注视下,明白了同一个事实——他们,被锁定了!被那悬挂于荒原尽头、冰冷俯瞰众生的存在,彻底地标记了!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就在法则荒原的冰冷注视让两支队伍陷入瞬间的凝滞与灵魂震颤时,这片死亡之地并非只有他们两拨人。

在更远处,一块被巨大空间裂痕斜斜劈开的、宛如半截倾倒巨塔的暗色岩石后方,空间泛起一阵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表面的平静。紧接着,几道狼狈不堪的身影艰难地从虚空中挤了出来。他们身上的服饰各不相同,有儒雅的长衫、干练的劲装、甚至还有带着宗门徽记的法袍,只是此刻都沾满了污秽、破损严重,带着明显的灼烧、冰冻或撕裂痕迹。他们人数不多,只有七八人,个个气息萎靡,面色苍白如纸,眼神中交织着惊魂未定、深深的疲惫以及一丝绝境中挣扎求存的狠戾。

为首一人,是个面容清癯的老者,头发散乱,胡须焦卷,原本应该整洁的青色长衫下摆被撕裂,露出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阻止着血液流出,也带来刺骨的剧痛。他手中紧握着一把断裂了半截的玉尺,尺身上刻满了细密的符文,此刻光芒黯淡,仅剩几道微弱的流光在断口处艰难流转。他正是求真会仅存的几位核心长老之一,玄微子。他身后几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求真会硕果仅存的精英,以研究天地法则、追溯大道本源为己任的学者,此刻却成了伪天道“天诛令”下仓惶逃窜的猎物。

“玄微长老…我们…我们好像甩掉那些‘巡界使’了?”一个年轻些的修士,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紧紧抓着身边一块凸起的冰冷岩石才勉强站稳。

玄微子没有立刻回答,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破碎的虚空和嶙峋的怪石,断尺上微弱的流光急促闪烁了几下,似乎在探测着什么。片刻,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不确定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沙哑:“暂时…安全了。这片区域的法则混乱至极,干扰了追踪…但…” 他猛地抬头,望向荒原深处,浑浊的老眼中瞬间被前所未有的惊骇填满,“那…那是什么?!”

几乎在他惊呼的同时,法则荒原的另外几个方向,也陆续有空间波动产生。

轰!一团炽热的火焰伴随着爆炸般的巨响,硬生生在虚空壁垒上炸开一个缺口。一个赤着精壮上身,浑身布满火焰图腾、头发如同燃烧烈焰的大汉踉跄冲出。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气息灼热、但同样伤痕累累的修士。大汉身上有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覆盖着诡异的黑色粘液,正被他的护体真火艰难地灼烧蒸发,发出“嗤嗤”的刺耳声响,伴随着皮肉焦糊的气味。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粗声骂道:“他奶奶的!那些黑皮狗追得真紧!总算…嗯?!” 他同样被荒原深处那冰冷的存在吸引了目光,脸上的凶悍瞬间凝固,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嗤…嗤…几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一片扭曲的光影中滑出,仿佛水滴融入大海。她们身形纤细,穿着贴身的暗色软甲,动作轻盈得如同没有重量,在漂浮的法则碎片间灵巧地穿梭、借力。为首的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只露出一双清冷如寒潭的眼眸,瞳孔深处似乎有星图流转。她身后是几名同样装束的女子,气息内敛而危险,如同潜伏在暗影中的利刃。她们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气息都有些不稳,显然也经历了恶战和长途奔逃。她们停下身形,清冷的目光扫过荒原,最终也定格在那令人灵魂冻结的巨大存在上。为首的蒙面女子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眼中星图流转的速度骤然加快。

更远处,还有一些零散的身影,或三五成群,或孤身一人。有背负巨剑、沉默如山的独行客;有驾驭着残破法器、面色惶恐的小宗门代表;有气息阴鸷、眼神闪烁的散修……他们如同被狂风暴雨吹打至此的落叶,从荒原的各个角落,被无形的命运线牵引着,汇聚而来。无一例外,当他们踏足这片荒原,感受到那股冰冷注视时,脸上都浮现出极致的恐惧、茫然,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们身上大多带着伤,有的伤口还在渗血,有的则被奇异的能量侵蚀着,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绝望。但当他们的目光,与荒原深处那冰冷的巨眼遥遥接触的瞬间,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那至高无上却又充满恶意的存在的憎恨,如同野火般在瞳孔深处点燃。

原本死寂的法则荒原,因为这些不速之客的陆续抵达,骤然多了一丝“人气”。但这人气,是血腥的、是疲惫的、是绝望的、是燃烧着最后疯狂的。

虚空遗民们警惕地聚拢在了尘周围,古铜巨人握紧了骨锤,幽影般的存在身形更加飘忽不定,甲胄残破的战士挺直了脊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些新出现的、身份不明的“同伴”与潜在的“威胁”,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遗民们眼中带着审视,这些突然出现的修士,是敌是友?是伪天道的陷阱,还是同样被追杀的猎物?

九霄剑宗的剑阵嗡鸣声陡然拔高,数十柄长剑齐齐调整方向,剑气森寒,不仅指向荒原深处,也隐隐指向了其他方向出现的陌生修士。剑修们眼神锐利如剑,带着宗门被毁、同门凋零的血仇铸就的警惕与决绝。齐岳站在剑阵最前方,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尖吞吐着凝练的寒芒。他没有说话,但挺拔如剑的身姿和周身凌厉无匹的剑意,已经是最好的宣言——靠近者,需掂量后果。

求真会残存的学者们紧张地靠在一起,玄微子握紧了断尺,试图分析眼前复杂的局面,脸上满是忧虑。火焰图腾的大汉则毫不掩饰地释放着自己灼热狂放的气息,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目光在齐岳、了尘以及蒙面女子等几拨明显实力较强的人身上扫过,带着野性的评估。蒙面女子带领的暗影小队则如同融入背景,气息愈发飘渺难测,但那份冰冷的审视感,却让周围的空间都似乎降低了几度。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灵力波动、神念试探、气势碰撞,在这片破碎的法则之地形成无形的暗流。猜忌、警惕、不安、甚至一丝丝隐藏的敌意,如同看不见的蛛网,缠绕在每一支队伍、每一个个体之间。力量分散,目标不一,在这伪天道“天诛令”的无情追杀下,人心,似乎比这破碎的虚空更加脆弱。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寂之中,一个苍老而悲怆的声音,带着刻骨的仇恨与绝望的共鸣,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打破了僵局。

“都…都别互相看了!”声音来自一个角落。那是一个须发皆白、形容枯槁的老修士,他靠在一块巨大的法则碎片旁,身上的道袍几乎成了布条,一条手臂齐肩而断,伤口处覆盖着蠕动的不详黑气,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他仅剩的右手颤抖着,费力地抬起,指向自己额头。那里,赫然烙印着一个血淋淋的、仿佛由无数扭曲符文构成的狰狞印记!那印记如同活物,正微微搏动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诅咒气息,每一次搏动,都让老修士本就枯槁的面容痛苦地抽搐一下。

“天…天诛令!”老修士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看见了吗?这狗日的烙印!我们…我们所有人!都被它打上了印记!伪天道…它要我们死!一个不留!”他浑浊的老眼环视四周,目光扫过齐岳剑宗的青衫,扫过了尘身后的遗民,扫过玄微子的断尺,扫过大汉身上的火焰图腾,扫过蒙面女子的暗甲……最终,他死死盯住了荒原尽头那冰冷巨眼的方向,眼中爆发出无尽的怨毒与疯狂。

“看看那边!看看那个狗屁的‘天道之眼’!它就在那里,像个高高在上的屠夫,等着看我们自相残杀,等着把我们一个一个碾死!”他猛地咳出一口污血,气息更加微弱,但声音却陡然拔高,如同垂死野兽的咆哮,“还他娘的互相猜忌什么?!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伪天道!它才是我们所有人的死敌!它不死,我们…我们谁也活不了!一个都活不了!”

“天诛令”三个字,如同三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嗡!

随着老修士嘶哑的咆哮,仿佛打开了某个禁忌的开关。这片破碎荒原上,所有幸存者的额头、手背、胸口……甚至是灵魂深处,那被强行烙下的“天诛印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骤然剧烈反应起来!

“呃啊——!”

“嘶…!”

“该死!”

痛苦的闷哼、压抑的吸气、绝望的咒骂瞬间打破了死寂。

一名九霄剑宗的年轻弟子猛地捂住额头,身体剧烈颤抖。他额头上一个拇指大小、边缘如同荆棘般扭曲的血色印记骤然变得灼热滚烫,仿佛烧红的烙铁直接印在脑髓上!印记中心,几道细小的黑色符文如同活蛇般蠕动、延伸,疯狂汲取着他的生命力,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留下青黑的脉络。他痛苦地蜷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强忍着没有倒下,手中的剑依旧死死握着,剑柄上留下深深指痕。

另一边,求真会队伍中一个中年女修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她手背上一个同样狰狞的印记骤然变得冰冷刺骨,一股极寒之力顺着血脉疯狂蔓延,她整条手臂瞬间覆盖上厚厚的白霜,皮肤呈现诡异的青紫色。她试图运转灵力抵抗,那寒气却如同跗骨之蛆,反而更加肆虐,几乎冻结了她的心脉。玄微子脸色剧变,手中断尺立刻点在她手臂几处大穴,黯淡的符文艰难亮起,形成一层微弱的屏障,勉强延缓了寒气的侵蚀。

“吼!”那个浑身火焰图腾的大汉发出一声暴怒的低吼。他胸膛正中一个比其他人大上一圈的“天诛印记”猛地爆发出强烈的黑光!一股狂暴的、充满毁灭气息的异种能量如同毒蛇般钻入他体内,与他灼热的火系真元疯狂冲突!嗤嗤的白气从他体表蒸腾而起,皮肤下血管贲张,如同一条条扭动的蚯蚓,整个人如同即将炸开的熔炉。他双目赤红,猛地一拳砸在身旁一块巨大的法则残骸上,轰然巨响中,碎石飞溅,那残骸竟被他狂暴的力量砸出一个深坑,但拳头上也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又被自身的高温瞬间蒸干。

了尘身后,一名虚空遗民战士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他裸露的古铜色臂膀上,一个如同扭曲眼睛般的“天诛印记”骤然睁开!并非真实的眼球,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纯粹的恶意凝视!冰冷、怨毒、仿佛要将他的灵魂拖入无底深渊的意念冲击狠狠撞入他的识海。这战士身体剧烈摇晃,眼白瞬间布满血丝,握着武器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身体因对抗那恐怖的精神侵蚀而不受控制地颤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咆。

蒙面女子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面纱无风自动。她露出的清冷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痛苦之色闪过。她似乎并未受到直接的能量侵蚀或精神冲击,但她周围的空间却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扭曲。仿佛那烙印在她身上的“天诛印记”正试图直接扭曲她所处的空间法则,将她放逐或撕裂。她双手在袖中飞快地结了几个玄奥的手印,周身气息变得更加飘渺不定,才勉强稳定住身形。

那个最先发声的断臂老修士,此刻已经瘫软在地,仅存的右手死死抠着冰冷的地面,指缝间渗出污血。他额头的印记疯狂搏动,黑气几乎笼罩了他整个头颅,生机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但他枯槁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病态的嘲弄笑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荒原尽头,嘴里喃喃着:“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它…它在催命了…嘿嘿…嘿嘿嘿…”

这惨烈的景象,如同最残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无论他们来自何方,属于哪个势力,拥有何种力量,在这伪天道降下的、无差别抹杀的“天诛令”面前,都成了待宰的羔羊!那烙印带来的痛苦、侵蚀、诅咒,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难以抗拒,将死亡的阴影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的感知之中。

共同的烙印!共同的痛苦!共同的死敌!

所有因猜忌、警惕、陌生而筑起的心墙,在这血淋淋的共同命运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齐岳缓缓抬起手,抹去嘴角因强行压制肩头爪痕侵蚀而再次渗出的血迹。他目光如寒冰,扫过那些在印记折磨下痛苦挣扎的身影,扫过荒原尽头那冰冷俯瞰的巨眼,最终落在了尘身上。了尘也正看向他,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言语,却读懂了对方眼中同样的决绝与沉重。这一刻,九霄剑宗的残剑与虚空遗民的守护者,达成了无声的共识。

“结阵!护住他们!”齐岳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痛苦的呻吟。他手中长剑嗡鸣,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剑光冲天而起,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巨大的、半透明的剑气屏障,瞬间笼罩向离他们最近、正在被寒气侵蚀的求真会女修和那名被精神冲击折磨的虚空遗民战士。剑气屏障散发着斩断万法的锐利气息,强行隔绝了部分“天诛印记”与外界的联系,虽然无法根除诅咒,却极大地缓解了他们的痛苦。

几乎在齐岳出声的同时,了尘也动了。他双手合十,低沉的梵唱响起,不再是抚慰,而是带着一种宏大的、净化邪祟的庄严力量。他身后的金光骤然扩散,化作一道道柔和却坚韧的金色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精准地缠绕向那些印记反应最剧烈的人——包括那个火焰图腾大汉、断臂的老修士以及几个气息紊乱的散修。金色丝线触及印记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滚油泼雪,虽然无法彻底驱散那邪恶的烙印,却有效地压制了其狂暴的活性,将侵蚀的痛苦暂时安抚下来。

玄微子看到齐岳的剑气屏障笼罩住自己的同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果断。他猛地将手中断尺插入地面,仅存的灵力疯狂涌入:“求真结阵!助诸位道友稳定印记!”他身后的求真会成员立刻强忍自身印记的不适,围绕着断尺站定,双手掐诀。一道道微弱的、带着解析与稳定法则波动的光芒从他们身上升起,汇聚在断尺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光怪陆离的阵图。这阵图的力量虽然不强,却异常精妙,如同无数细小的齿轮咬合,精准地抵消着周围空间法则混乱带来的干扰,为齐岳的剑气屏障和了尘的梵音金光提供了更稳定的环境基础。

“妈的!谢了秃…呃,大师!”那火焰图腾的大汉感觉体内狂暴的冲突被了尘的金光压制下去不少,虽然依旧灼痛难当,但至少神志清醒了。他喘着粗气,感激地看了了尘一眼,随即猛地站直身体,周身火焰轰然升腾,虽然不如之前狂暴,却更加凝实。“兄弟们!给老子把火燃起来!护住旁边的兄弟!伪天道想冻死我们?老子偏要烧出一片天!”他身后的几名火系修士立刻响应,分散开来,灼热的火浪形成一圈圈屏障,驱散着附近因法则混乱和印记侵蚀带来的阴寒死寂之气。

蒙面女子没有言语。她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下一刻已出现在几个被空间扭曲之力困扰、几乎要被撕碎的散修身边。她双手翻飞,指尖带起一道道幽暗的轨迹,如同在混乱的丝线中穿针引线。那些即将崩溃的空间涟漪被她强行抚平、稳定。她清冷的眸子扫过众人,虽无言语,但那无声的援手,已表明了立场。

无需更多的动员,无需慷慨激昂的演说。共同的烙印,共同的痛苦,共同悬于头顶的死亡利剑,以及那荒原尽头冰冷巨眼的无情注视,已将这群来自不同角落、背负不同过往的幸存者,强行拧成了一股绳。

散修们挣扎着爬起,强忍着印记的折磨,自发地向几支核心队伍靠拢。小宗门的代表咬紧牙关,将残存的灵力注入到最近的防御法术中。独行客沉默地握紧了武器,站在了外围。

一股混杂着血腥、痛苦、绝望,却又顽强燃烧着反抗意志的气息,在这破碎的法则荒原上,缓缓凝聚、升腾。如同被践踏到泥土深处的野草,在绝境中,倔强地抬起了头,指向那冰冷的、高高在上的巨眼。暂时的、脆弱的、由死亡威胁强行粘合的联盟,在这片伪天道意志笼罩的死亡之地,艰难地诞生了。

然而,伪天道的意志,又岂容蝼蚁的聚合?

就在众人刚刚达成脆弱的联合,勉强压制住“天诛印记”的狂暴反噬,将力量拧成一股绳的刹那——

轰隆隆隆——!!!

整个法则荒原,猛然剧震!不是地震,而是空间本身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有看不见的巨锤,从四面八方狠狠砸在这片破碎的画布上。

咔嚓!咔嚓!咔嚓!

众人周围,那些本就巨大而狰狞的空间裂痕,如同被强行撕开的伤口,骤然扩张!边缘的幽蓝电弧疯狂暴涨,发出刺耳的尖啸,瞬间化作一道道扭曲狂暴的、吞噬一切的空间风暴!风暴席卷,将漂浮的法则碎片、星核残骸、位面壁垒的碎块,统统卷入其中,绞成最原始的粒子尘埃!

“小心!”齐岳厉喝,手中长剑瞬间化作一片剑幕,将袭向九霄剑宗弟子的一道空间风暴余波绞碎。剑气与混乱的空间之力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定!”了尘口吐真言,双掌猛地向前一推。他身后的金光暴涨,化作一面巨大的、铭刻着梵文经咒的金色光壁,轰然挡在几道扩张的空间裂痕之前。光壁剧烈震颤,梵文流转,强行稳定着那片区域的空间结构,为后方混乱的人群争取时间。

但这仅仅是前奏。

呜——!呜——!

一种低沉、宏大、非金非石、仿佛无数金属齿轮在粘稠血浆中强行转动的、令人头皮发麻、神魂欲裂的嗡鸣声,穿透了混乱的空间风暴,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号角,响彻整个法则荒原!

随着这恐怖的嗡鸣,荒原核心区域,那片被了尘和齐岳等人下意识回避、不敢直视的“天道之眼”正下方的虚空,猛地向内塌陷!空间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形成一个深不见底、边缘闪烁着不祥暗红色光芒的巨大漩涡!

漩涡深处,暗影蠕动。紧接着,一道道身影,如同被呕吐般,从那暗红漩涡中“挤”了出来!

它们…或者说“他们”?

那是人形的轮廓,但绝非常人!它们的身躯包裹在一种非金非石、仿佛某种生物几丁质外壳与冷硬金属融合而成的漆黑甲胄之中。甲胄表面流淌着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能量纹路,不断明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污秽气息。没有五官,整个面部是一个光滑的、倒映着周围破碎景象的黑色镜面,冰冷、死寂、毫无生气。唯有镜面中心,一个细小、猩红、如同凝固血滴般的“点”,散发着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意志!

它们体型大小不一,最小的也有丈许高,最大的接近三米。手臂并非五指,而是延伸出形态各异的杀戮器官——有的如同巨大的、边缘布满锯齿的骨刃,寒光森森;有的则如同数条纠缠在一起的、滴淌着绿色粘液的触须,灵活扭动;还有的干脆就是一门黑洞洞、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炮口,直接镶嵌在手臂的位置!

没有生命的气息,只有冰冷的、精准的、执行灭绝指令的杀戮机器感!它们甫一出现,那猩红的“眼”便锁定了荒原上所有散发着生者气息的存在!尤其是那些额头上跳动着“天诛印记”光芒的幸存者!

伪天道的爪牙!代行天诛的毁灭兵器——【巡界使】!

数量不多,只有十余具,但它们散发出的那种绝对的、非人的、如同瘟疫般扩散的死亡气息,瞬间让刚刚凝聚起一丝反抗意志的众人,如坠冰窟!那是一种来自更高位阶造物的无情碾压感!

“来了…”齐岳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肩头那道被压制的爪痕,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黑气再次剧烈翻腾起来,带来钻心的剧痛。但他周身的剑意,却在这剧痛的刺激下,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凌厉、决绝、一往无前!

“阿弥陀佛…”了尘低诵佛号,清俊的面容上悲悯之色彻底褪去,只剩下金刚怒目的肃杀。他身后的金色光壁骤然收缩,化作一件凝实的金色佛光战甲,覆盖在他和身后核心遗民的身上。战甲表面梵文流转,散发着净化邪祟的庄严力量。他双手结印,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细小金色梵文构成的“卍”字佛印虚影,在他身前缓缓旋转,蓄势待发!

“杀!!!”

火焰图腾的大汉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如同受伤狂狮最后的咆哮,彻底点燃了战火!他周身的火焰轰然炸开,不再是护体的屏障,而是化作一条咆哮的赤炎巨蟒,带着焚灭八荒的狂野气势,率先扑向离他最近的一具手持骨刃的巡界使!

“结剑!九霄破邪!”齐岳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撕裂了死亡的嗡鸣!他身先士卒,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璀璨剑虹,目标直指一具手臂化为能量炮口、炮口正凝聚起毁灭性能量的巡界使!剑虹所过之处,混乱的空间乱流被强行排开,留下一道笔直的真空轨迹!

“净世梵音!”了尘双手猛地向前推出!那巨大的“卍”字佛印如同金色的磨盘,带着宏大的镇压与净化之力,旋转着轰向另一侧数具刚刚从漩涡中完全踏出的巡界使!佛光所及,巡界使甲胄上流淌的暗红污秽能量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冒起阵阵黑烟!

战斗,在接触的瞬间,便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

轰!轰!轰!

能量炮口巡界使的毁灭光束与齐岳的剑虹狠狠对撞!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那片区域,恐怖的爆炸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附近漂浮的法则碎片和巨大骸骨直接汽化!齐岳的身影从爆炸中心倒飞而出,青衫破碎,嘴角溢血,但那具巡界使的能量炮口,赫然被斩开了一道深深的裂口,暗红色的粘稠能量如同血液般从中喷涌而出!

赤炎巨蟒狠狠咬在骨刃巡界使的肩部甲胄!刺耳的金属扭曲和能量灼烧声响起!大汉狂吼着,双拳缠绕着近乎白色的烈焰,如同打铁般疯狂轰击着巡界使的关节和甲胄薄弱处!每一次重击,都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那巡界使坚硬无比的甲胄竟被砸得微微凹陷!但巡界使的反击同样恐怖,巨大的骨刃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横扫,逼得大汉怒吼连连,险象环生!

巨大的金色“卍”字印狠狠撞在三具巡界使身上!刺目的金光与污秽的暗红能量剧烈冲突、湮灭!了尘身后,数名虚空遗民同时出手!古铜巨人咆哮着,巨大的骨锤带着万钧之力砸落,将一具被佛印震得身形不稳的巡界使砸得一个趔趄;幽影般的遗民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另一具巡界使身后,手中奇异的骨质匕首狠狠刺向其颈部甲胄的缝隙,试图寻找弱点;甲胄残破的战士则挥动着一柄布满缺口的战斧,死死缠住第三具,斧刃与巡界使的触手手臂疯狂交击,火星四溅!

玄微子带领的求真会成员没有直接参与高强度的正面搏杀。他们围绕在断尺周围,阵法光芒流转,一道道微弱却精准无比的探测波纹扫过战场,玄微子紧盯着被佛印轰击、被骨锤砸中、被匕首刺击的巡界使,眼睛死死盯着它们甲胄上能量流动的变化、关节的细微形变、受创处的反应。

“齐道友!左三巡界使!能量核心波动节点在其右胸甲第三道能量纹路交汇处下方半寸!能量防护有刹那间隙!”玄微子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透支的嘶哑,却清晰地穿透了战场轰鸣,传入齐岳耳中。

几乎在玄微子话音落下的瞬间,齐岳眼中寒光爆射!他刚刚稳住被爆炸震退的身形,不顾体内翻腾的气血,手中长剑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长吟!剑势陡然一变,不再是浩大堂皇的破邪剑光,而是凝聚到极致、带着一种撕裂万物的纯粹锋锐!一道细若发丝、近乎透明的剑丝,循着玄微子指出的那微不可查的间隙,以超越思维的速度,一闪而逝!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刺破坚韧皮革的声音响起。那具正挥舞着骨刃、逼得火焰大汉连连后退的巡界使,动作猛地一僵!它右胸甲上流淌的暗红能量纹路瞬间黯淡下去,核心处那猩红的“眼”疯狂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量,轰然跪倒,然后向前扑倒在地,甲胄上的暗红纹路迅速失去光泽,变成冰冷的死物。

“干得漂亮!”火焰大汉压力骤减,狂喜大吼,抓住机会,双拳烈焰暴涨,狠狠砸在面前那具失去同伴支援、动作稍缓的巡界使胸口!轰!坚硬的甲胄被砸得深深凹陷!

另一边,蒙面女子的身影如同融入混乱战场的阴影,在狂暴的能量风暴和法则碎片间鬼魅般穿梭。她没有选择硬撼那些高大的巡界使本体,目标极其明确——那些手臂化为能量炮口、正在远处蓄力,准备进行范围打击的远程单位!

嗤!

一道幽暗的、近乎无形的锋芒,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入一具能量炮巡界使炮口与手臂连接的关节缝隙!那里正是玄微子通过阵法探测出的能量传导节点之一!锋芒刺入的瞬间,巡界使炮口凝聚的毁灭能量骤然失控!轰隆!猛烈的爆炸直接将这具巡界使的半个身躯炸得粉碎!爆炸的余波甚至波及了旁边另一具正在瞄准的同类!

“散开!”齐岳厉声提醒。

幸存者们立刻在核心强者的掩护下,利用地形和混乱的能量流进行规避。剑光、火焰、佛印、阴影之刃、乃至散修们发出的各种法术光芒,在破碎的荒原上交织、碰撞、湮灭。

巡界使的杀戮效率极高,它们的攻击冷酷而精准。一名求真会的年轻修士躲避不及,被一道扫过的骨刃能量余波擦中,半边身体连同护身法器瞬间化为飞灰,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名散修被触手卷住,绿色的粘液疯狂侵蚀,瞬间就化为一滩冒着气泡的脓血。惨叫声、怒吼声、能量碰撞的轰鸣声、甲胄破碎的刺耳声……共同奏响了这法则荒原上最残酷的死亡交响曲。

鲜血泼洒在冰冷的法则碎片和星骸之上,迅速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晶。残肢断臂在混乱的能量流中漂浮、粉碎。

了尘的金色佛光战甲上,也沾染上了暗红的污秽能量,正被梵文艰难地净化着,发出滋滋声响。他面色凝重,不断变换手印,或攻或守,为身边的遗民和靠近的修士提供庇护。每一次佛印轰击在巡界使身上,都能造成明显的迟滞和伤害,但那些污秽的能量似乎对佛光有着极强的侵蚀性。

齐岳如同战场上的锋矢,剑光所指,必有一具巡界使遭受重创或被逼退。但他并非无敌,肩头的爪痕在剧烈战斗下黑气翻腾得更加厉害,每一次全力爆发剑意,都让他脸色苍白一分,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他的青衫早已被鲜血和自己的汗水浸透。

火焰大汉浑身浴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如同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用最狂野的方式与巡界使搏杀,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玄微子脸色惨白,维持阵法和探测对他的消耗巨大,握着断尺的手抖得厉害。

蒙面女子的身影更加飘忽,每一次出手都险之又险,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然而,巡界使的数量在减少!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在众人不计生死、精诚合作的搏杀下,在玄微子精准的弱点指引下,十余具巡界使,已被摧毁了超过一半!剩下的几具也伤痕累累,动作不再如初时那般流畅!

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一股夹杂着血腥与悲壮的亢奋情绪,在幸存者们心中升起。

可就在此时——

呜…嗡!!!

那令人头皮发麻、神魂欲裂的金属摩擦嗡鸣声,再次从荒原尽头,那冰冷巨大的“天道之眼”方向传来!这一次,声音更加宏大,更加冰冷,带着一种被蝼蚁挑衅后的…漠然的愤怒?

紧接着,令所有人灵魂冻结的一幕发生了!

那几具被摧毁的巡界使残骸,无论是被斩断核心的、被炸碎的、还是被佛光净化的……它们残留在战场上的甲胄碎片、流淌的暗红污秽能量、甚至那些被侵蚀的法则碎片……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骤然化作一道道粘稠的暗红血光,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荒原尽头那个巨大的暗红漩涡!

漩涡疯狂旋转,体积瞬间膨胀!更加浓烈、更加污秽、更加令人绝望的气息从中喷涌而出!

噗!噗!噗!噗!

新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从那如同心脏般搏动的巨大漩涡中被“吐”了出来!这一次,数量更多!形态也更加狰狞!有的体型更加庞大,甲胄上布满尖锐的骨刺;有的背后伸展出由污秽能量构成的、如同蝠翼般的结构;甚至有一具,它的整个“头颅”镜面裂开,露出一张由无数蠕动细小触须构成的、不断开合的恐怖口器!

“该死!它们在…回收…再造?!”玄微子失声惊呼,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齐岳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了尘的眉头也深深锁起。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这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绝望的景象,泼上了一盆彻骨的冰水!伪天道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汐,无情地拍打着他们这艘在死亡之海上艰难挣扎的破船。

新生的、更加狰狞的巡界使,猩红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再次锁定了他们。那冰冷的杀意,比之前更甚!

“呼…呼…”齐岳剧烈地喘息着,肩头的剧痛如同毒蛇噬咬,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涌到喉头的腥甜,握剑的手却稳如磐石。目光扫过战场,遍地残骸,有巡界使冰冷的碎片,更多的是战友温热的躯体。一名九霄剑宗的年轻弟子倒在不远处,胸口被能量炮洞穿,眼睛还圆睁着,凝固着最后的惊愕与不甘。火焰图腾的大汉靠在一块灼热的星骸上,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正粗暴地撕下衣襟包扎手臂深可见骨的伤口,口中骂骂咧咧,眼神却凶狠依旧。了尘身后的金光黯淡了不少,佛光战甲上污秽的暗红能量如同跗骨之蛆,正被梵文艰难地灼烧净化,发出滋滋的声响,他清俊的脸上也带上了一丝疲惫。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悄然渗透进每一个幸存者的骨髓。面对那仿佛无穷无尽、不断从污秽漩涡中爬出的、更加狰狞的杀戮兵器,人力,似乎真的到了尽头。一股浓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在人群中蔓延,连那大汉的怒骂声都低了下去。

“秃…大师!”火焰大汉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尘,声音嘶哑,“你路子广!告诉老子,那鬼眼睛…那伪天道的玩意儿,真就一点破绽都没有?!老子死也要咬下它一块肉来!”他问出了所有人心底最深的疑问与不甘。

了尘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那些再次逼近的狰狞巡界使,投向荒原尽头那冰冷、巨大、漠然俯视着一切的“天道之眼”。他的眼神深邃如渊,仿佛在回溯着跨越无数纪元的记忆碎片,又像是在解析着眼前这至高存在的冰冷结构。

“阿弥陀佛。”他低沉的佛号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宁静力量,让躁动绝望的人群心神为之一清,“此物,乃伪天道意志于此方时空的显化枢纽,亦是其监察、干涉、降下‘天诛’的‘眼’与‘手’。它非实体,亦非法则聚合那般简单。”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洞察本质的穿透力。

“其力,源于对万界法则的篡夺与扭曲,如同寄生之藤,汲取众生之力而壮。其形,冰冷坚固,近乎无懈可击。”了尘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巨眼冰冷的表层,“然,凡寄生者,必有根须相连;凡扭曲者,必有规则冲突之处。此‘眼’维持此等形态,强行镇压并扭曲此片‘法则荒原’,其消耗…绝非无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齐岳身上,带着一丝询问,也带着一丝决然:“齐施主方才一剑,破开那污秽炮口时,可曾感到一丝…法则层面的凝滞?”

齐岳眼神骤然一凝!他回忆着那惊天一剑斩开能量炮口的瞬间,除了爆炸的冲击,确实有一刹那极其细微的、仿佛斩入某种粘稠坚韧胶体的凝滞感!那感觉稍纵即逝,当时激战正酣并未深究。此刻经了尘点醒,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

“有!”齐岳的声音斩钉截铁,眼中重新燃起锐利的火焰,“极其短暂,但确实存在!仿佛…斩中了某种维持它存在的‘线’?”

“不错!”了尘眼中精光一闪,如同拨云见日,“此‘眼’非无根之木!它显化于此,维系其存在与威能的根基,便是它与伪天道本体意志、与此方被强行扭曲的‘法则荒原’本源之间的连接!此连接,必藏于其核心深处,受重重法则与污秽能量保护。然,连接本身,便是规则冲突最烈、最为脆弱之点!亦是…我等唯一可斩断之‘根’!”

玄微子浑浊的老眼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他猛地将手中断尺狠狠插进地面,仅存的灵力不顾一切地涌入,断尺上黯淡的符文疯狂闪烁起来!

“核心连接点…规则冲突…能量流动交汇…老夫明白了!”他声音嘶哑却带着狂热的兴奋,如同解开了困扰毕生的谜题,“诸位道友!将你们的灵力…哪怕一丝!注入老夫的‘量天尺’残阵!快!助老夫推演那枢纽核心的波动轨迹!找出那‘根’最薄弱、最可能被触及的刹那!”

“注入灵力!”

“快!”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绝望。九霄剑宗的弟子们强撑着伤体,一道道或强或弱的剑气如同涓涓细流,汇向那断尺周围的光怪陆离阵图。虚空遗民们低吼着,或浑厚、或诡异的力量波动也融入其中。火焰大汉咆哮一声,一道灼热的火线射向断尺。蒙面女子身影一闪,出现在阵图边缘,一道精纯的、带着空间稳定属性的幽暗灵力无声注入。散修们、小宗门代表们,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驳杂却代表着生之渴望的灵力,投入那小小的、却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阵图!

嗡——!

断尺疯狂震颤!玄微子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七窍都渗出细细的血丝,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阵图中央疯狂流转、变幻的光影!无数玄奥的符文、能量轨迹、空间波纹在其中生灭、组合、推演…阵图的光芒越来越亮,甚至压过了周围巡界使甲胄上流淌的污秽红光!

“找到了!”玄微子猛地抬头,枯瘦的手指带着最后的力量,颤抖却无比坚定地指向荒原尽头那冰冷巨眼的中心偏下、靠近那巨大暗红漩涡上方的某个位置!那里,在巨眼冰冷的结构深处,似乎有一片极其微小的区域,能量流动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如同心跳般的不规则搏动!那搏动,与周围巨眼整体的冰冷稳定格格不入!

“就是那里!其力流转必经之‘结’!规则冲突最显之处!时机…在它再次催动那污秽漩涡、孕育或强化爪牙的瞬间!能量向漩涡汇聚,核心之‘结’必有刹那的能量低谷与规则动荡!唯有…刹那!”玄微子的声音如同杜鹃啼血,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说完便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软软向后倒去,被旁边的求真会成员死死扶住。

目标,出现!时机,锁定!唯一的机会!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齐岳身上!他是此地最锋利的剑!唯有他,才有一线可能,抓住那转瞬即逝的刹那,斩出那开天辟地、斩断伪天道“根须”的一剑!

齐岳深吸一口气。这一口气,仿佛吸尽了周围所有的光线和声音。他肩头的爪痕黑气疯狂翻腾,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志。但他握剑的手,稳得如同亘古不移的山岳。他的眼神,锐利得足以洞穿虚空。体内的剑意,不再狂暴外放,而是如同亿万条奔腾的江河,疯狂地向手中的长剑压缩、凝聚!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令人无法直视的纯粹光芒!那光芒,带着斩断一切束缚、破开一切虚妄的决绝!

“护我!”齐岳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结阵!九霄镇岳!”九霄剑宗残存的弟子们爆发出最后的怒吼,残破的剑阵瞬间收缩,化作一个极致的、纯粹防御的半球形剑罡光罩,将齐岳牢牢护在中心!剑气流转,固若金汤!

“金刚伏魔!”了尘口绽惊雷,双掌猛地拍在地面!金色的佛光如同怒放的金莲,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瞬间笼罩住齐岳所在的剑阵!无数梵文在光罩上流转、燃烧,形成一层坚不可摧的佛力屏障!同时,他身后的虚空遗民强者,古铜巨人、幽影刺客、残甲战士,如同最忠诚的壁垒,死死挡在了剑阵前方,直面那些再次逼近的狰狞巡界使!

火焰图腾的大汉狂吼着,将最后的力量化作一面巨大的火焰盾牌,挡在侧翼!蒙面女子身形连闪,一道道空间屏障如同折叠的镜面,层层叠叠地出现在剑阵周围!

所有幸存者,在这一刻,都自发地、拼尽全力地为齐岳筑起最后一道防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那即将斩出的、凝聚了所有人意志与力量的一剑之上!

荒原尽头,那冰冷的“天道之眼”似乎察觉到了下方蝼蚁们凝聚起来的那股决绝意志。它那漠然的、毫无情绪波动的瞳孔深处,仿佛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冒犯的涟漪。

呜——嗡——!!!

更加宏大、更加刺耳的金属摩擦嗡鸣声骤然响起!仿佛整个宇宙的齿轮都在这一刻强行逆转!它下方的巨大暗红漩涡,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力量,旋转速度瞬间飙升了数倍!体积疯狂膨胀!粘稠如血的暗红能量如同沸腾般翻滚!一股更加恐怖、更加污秽的吸力从中爆发!战场上残留的巡界使碎片、逸散的污秽能量、甚至漂浮的法则碎片,都被疯狂地吸扯过去!漩涡中心,暗影剧烈蠕动,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扭曲的轮廓,正在污秽的血光中…缓缓成型!

就是现在!!!

玄微子所指的巨眼深处那片区域,那代表“连接之结”的细微搏动,在漩涡力量被催发到极致的刹那,猛地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极其微弱的…“停滞”!如同心脏骤停的间隙!周围流转的冰冷能量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紊乱!

齐岳眼中,那凝聚到极致的剑意,如同压抑万载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开——!!!”

一声长啸,穿金裂石,震荡寰宇!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光爆发,没有撕裂虚空的浩大声势。只有一道线!一道细到极致、凝练到无法形容、仿佛由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锋芒所化的纯粹剑丝!它无声无息,却又快到了超越时间感知的极限!它从齐岳手中长剑的剑尖射出,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在发出的瞬间,就已经抵达!

目标——那“天道之眼”深处,能量流转瞬间凝滞、规则冲突最为激烈的核心之“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停止了跳动,目光死死追随着那道微不可查、却承载着所有人性命的剑丝轨迹。

剑丝,精准无比地刺入了玄微子所指的位置!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烧红的细针插入冰块的声响,在死寂的荒原上空,在所有灵魂的感知中,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嗡——!!!

那冰冷、巨大、仿佛亘古不变的“天道之眼”,猛地…震颤了一下!

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一道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裂痕,以那被刺中的“结”为中心,在那光滑如镜、倒映着破碎苍穹的眼球表面……蔓延开来!

紧接着——

轰隆隆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仿佛支撑天穹的巨柱轰然折断!那巨大的暗红漩涡,旋转猛地一滞!然后如同失去了源头动力的磨盘,开始剧烈地、失控地扭曲、塌陷!漩涡中正在成型的那个庞大扭曲轮廓,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嘶吼,瞬间被混乱的漩涡之力撕扯得粉碎!

“天道之眼”表面的裂痕疯狂蔓延、扩大!如同破碎的镜面!冰冷的结构内部,无数道刺目的、混乱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龙蛇般迸射而出!有代表伪天道意志的污秽暗红,有被强行扭曲的法则本源之光,甚至还有一丝丝微弱的、仿佛来自被镇压万古的旧日星辰的清辉!整个巨眼,被内部爆发的、无法调和的规则冲突彻底点燃!变成了一颗在破碎荒原上空剧烈燃烧、爆炸、解体的恐怖能量火球!

毁灭性的冲击波,混合着狂暴的法则乱流,如同灭世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法则荒原!

“挡——住——!!!”

了尘的怒吼、齐岳的嘶喊、火焰大汉的咆哮、蒙面女子急促的结印声…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在那灭世的轰鸣之中!

金色的佛光屏障、固若金汤的剑阵、巨大的火焰盾牌、层层叠叠的空间镜面、遗民们构筑的血肉壁垒…所有防御手段,在冲击波抵达的瞬间,如同暴风雨中的纸船,剧烈扭曲、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噗!噗!噗!

鲜血狂喷!修为稍弱者,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瞬间被抛飞出去,护体灵光湮灭,生死不知!即便是了尘、齐岳这样的强者,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身形剧震,齐齐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冰冷的荒原地面,留下深深的沟壑!

整个世界,只剩下光!混乱到极致的光!毁灭的光!崩塌的光!

当那足以撕裂神魂的强光和轰鸣终于开始减弱、消散时,整个法则荒原,已是一片狼藉。空间裂痕扩大了数倍,漂浮的星骸和法则碎片几乎被清扫一空,地面被刮去厚厚一层,露出更加古老、死寂的岩层。

幸存者们如同经历了一场灵魂风暴的洗礼,横七竖八地躺倒或挣扎着跪伏在地。人人带伤,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九霄剑宗的剑阵早已溃散,弟子们倒了一片。虚空遗民中,那名古铜巨人半跪在地,巨大的骨锤布满裂痕,他的一条手臂无力地垂下。火焰大汉趴在地上,浑身焦黑,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蒙面女子单膝跪地,面纱被鲜血染红,气息紊乱。玄微子更是气若游丝,被两名求真会成员死死护在身下。

了尘艰难地从一片碎石中撑起身体,金色的佛光战甲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嘴角挂着金色的血液。他抬头望向荒原尽头。

那里,巨大的“天道之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同被烧熔后又强行冷却的、扭曲狰狞的暗色空间结构,残留着毁灭性的能量余波,形成一片绝对的危险禁区。巨大的暗红漩涡也彻底崩灭,只留下一个边缘仍在缓慢塌陷的空间黑洞,如同宇宙被挖去了一块腐肉后留下的丑陋伤疤。

他们…成功了?斩断了伪天道在此显化的一只“眼”和一只“手”?

死寂。劫后余生的死寂。

齐岳用长剑支撑着身体,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大口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碎块。他肩头的爪痕,因为刚才超越极限的爆发和承受冲击,黑气几乎蔓延了半个胸膛,带来深入骨髓的冰冷与侵蚀剧痛。他同样望向那伪天道枢纽崩灭的残骸,脸上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沉重到极致的疲惫和凝重。

伪天道意志的显化枢纽被斩断了,但那股冰冷的、至高无上的、充满恶意的“注视感”,并未完全消失!它如同跗骨之蛆,依旧若有若无地缠绕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那额头的“天诛印记”,虽然黯淡了不少,却依旧顽固地存在着,散发着冰冷的诅咒气息。

这胜利,惨烈而短暂。他们斩断的,只是一只伸出的爪牙。那盘踞在时空之上、编织着毁灭罗网的伪天道本体,依旧冰冷地俯瞰着一切。它的愤怒,必将以更狂暴的方式降临。

齐岳缓缓站直了身体,尽管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扫过这片被鲜血染红的破碎荒原,扫过那些挣扎着站起、相互搀扶、眼神中残留着恐惧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幸存者们。

“咳咳…”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还能喘气的…都站起来!”

了尘双手合十,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金色的佛光虽黯淡,却依旧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带着一种抚慰与支撑的力量,笼罩住这片绝望之地最后的生者。

荒原尽头,那伪天道枢纽崩灭形成的扭曲残骸上空,残留的毁灭能量如同垂死的巨兽吐出的最后毒息,缓缓凝聚、旋转,最终化作一道巨大而冰冷的、缓缓转动的暗红色星环。星环无声,却散发着比之前更加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与毁灭意志,如同一个巨大的、血色的问号,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它静静地旋转着,冰冷地注视着下方这群伤痕累累、却依旧倔强站立的蝼蚁。仿佛在宣告着:游戏,并未结束。审判,终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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