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倾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那笑意里，多了一丝无人能懂的怅然与疏离。
她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看向窗外夜色下的洛水城，眸光变得深邃悠远。
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真的“看”过。
在那个名为“弹幕”的东西里，她曾窥见过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
在原书的剧情中，她通过龙玉髓成功巩固了无妄海的封印。
萧霁四人以为这能换来三界的安宁，却依旧没能阻止堕神归墟力量的泄露。
三界，依然乱了。
可那时她这个炮灰女二早就死了，萧霁四人无力回天，却也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却又与如今殊途同归的道路。
任青衣，那位原书中的天命之女，带着他们，成立了对抗归墟教的联盟。
萧霁，依旧是联盟中那柄最锋利的剑，他带领太玄宗的弟子，在正面战场与秽傀大军殊死搏杀，成为了仙门正道人人敬仰的战神。
夙夜，在暗中搜集情报，刺杀归墟教的高层，他的名字，是所有归墟教信徒的梦魇。
谢无咎，依旧是运筹帷幄的军师，一次次推演天机，为仙门推演战局，规避凶险，无数次力挽狂澜，被誉为三界神算子。
慕九霄，用他的黄金瞳大肆敛财，以富可敌国的惊人财力支撑着整个联盟的运转，成了联盟最坚实的后盾。
他们五人，在与归墟教的抗争中，历经磨难，得到了无数机缘，不断成长，最终都成了名震三界的大人物。
而太玄宗，也在任青衣的带领下，如日中天，一跃成为了三界新的顶梁柱。
至于裴玄度，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尊，也在任青衣一次次力挽狂澜，展现出惊人韧性与风采后，对她另眼相看，多次出手相助。
那是一个属于任青衣和她的主角团们的，可歌可泣的英雄热血故事。
而她雪倾，只是这个故事开篇，就已经死去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炮灰。
这些，是她最大的秘密。
是她从那些闪烁的，带着戏谑与怜悯的“弹幕”中，拼凑出的，另一个时空的命运。
这些，才是真正的，无人知晓的“天机”。
是她逆天改命的底气，也是她永远无法对人言说的秘密。
即便是对眼前这位，她视若亲人的挽月，也不能。
雪倾收回思绪，眼底的波澜归于平静。
她看着挽月，唇角重新勾起那抹清浅的，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
“姐姐，我只能告诉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释然和野心，“过去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从今往后，这三界的命数，该由我们自己来写了。”
*
第二日清晨，天光乍亮。
一夜之间，洛水城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换血。街面上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但空气中那股盘踞已久的压抑与腐朽，却悄然散去了几分。
吴府门前，挽月夫人一袭宝蓝长裙，身姿笔挺地站在石阶上，身后是垂手恭立的吴家新任管事。
她身上再无半分花奴的卑微，也没有掌事的圆滑，只有一种雨过天晴后的清冽与从容。
府门之外，雪倾，萧霁，夙夜，谢无咎四人已经准备启程。
“这几个是听雪阁的精锐，往后便留在你身边，听你差遣。”雪倾对着挽月说道。
她话音刚落，四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挽月身后，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
挽月夫人看着那四名气息沉稳的暗卫，眼波流转，最终化为一抹了然的笑意。
她没有推辞，因为她知道，这是雪倾的信任，也是她们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
“仙京鱼龙混杂，你自己万事小心。”挽月理了理雪倾的衣领，柔声道，“洛水这边，快则一月，慢则三月，我处理干净了，便去仙京寻你。”
“好。”雪倾点头。
就在她们即将作别之际，周遭的空气，毫无预兆地冷了下来。
那不是灵力刻意催发的寒意，而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的孤高与清冷，让所有人都呼吸一滞。
那股威压并不针对任何人，却又无处不在，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挽月夫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萧霁与夙夜更是瞬间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地向前一步，将雪倾护在了身后。
一道白衣身影，如一片飘落的雪，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上空。
他缓缓而落，银白色的长发如月华倾泻，那张俊美如神只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唯有那双眼眸，深沉得如同万年不化的寒渊，死死地锁在雪倾身上。
来人，正是裴玄度。
萧霁的眉头瞬间紧锁，周身下意识地泛起一丝极淡的雷光。
夙夜更是直接上前一步，挡在了雪倾身前，那玄铁面具下的眼眸，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气氛，一触即发。
裴玄度落在地面，目光甚至没有在萧霁和夙夜身上停留片刻，只是穿过他们，直直地看着他们身后的雪倾。
“本尊有话与你说。”他的声音很轻。
“我们要走了。”夙夜的声音冰冷沙哑。
裴玄度终于将视线分给了夙夜一分，那目光冷得像刀子，“本尊在与她说话。”
眼看一场新的冲突一触即发，雪倾伸出手，轻轻按住了萧霁的手臂。
“等我。”
她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平静。
萧霁周身的雷光缓缓敛去，夙夜身上的戾气也为之一滞。
他们看着雪倾，眼中满是担忧，却还是依言停下了动作。
雪倾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走出了他们的保护圈，迎向了那道白色的身影。
裴玄度看着她主动走来，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冰海，才终于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朝着不远处走去。
雪倾气定神闲地跟了上去。
看着那一前一后离去的两道身影，挽月夫人走到萧霁与夙夜身旁，那双精明的凤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二人脸上如出一辙的紧张与不甘。
她用手中的团扇轻轻敲了敲萧霁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戏谑。
“看来，照这个架势，怕是要不了多久，你们这小团体，就得再添一人了。”
萧霁的脸色更沉了。
谢无咎蒙着眼的脸转向那两人远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轻声道：“世间万物，本就是瞬息万变的。”
另一边，裴玄度将雪倾带到了一座横跨在干涸河道上的白玉石桥。
这个位置很巧妙。
既能让街对面的萧霁等人清晰地看到他们的身影，却又因为隔着一条长街的喧嚣，听不到任何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