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问盘坐调息,丹药之力与自身功法共同运转,竭力恢复着近乎干涸的法力与刺痛的神识。连战三大高手,尤其是最后与陈玄那场涉及规则层面的对决,消耗远超预期。他现在只觉得身体被彻底掏空,每一寸经脉都在发出呻吟。
台下众人的目光依旧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热。谁能想到,一个外门弟子,竟能一路过关斩将,连胜内门天骄,站到了最终决战的边缘?现在,挡在他面前的,只剩下最后一人——林小鱼。
不少人的心情颇为复杂。既期待沈问能一黑到底,创造奇迹,又觉得他此刻状态如此之差,面对实力强劲、状态完好的林小鱼,恐怕难以为继。
林小鱼站在擂台旁,青衫仗剑,身姿挺拔。她看着盘膝调息、脸色苍白的沈问,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与跃跃欲试。她很想与全盛状态的沈问一战,但既然赛制如此,她也会全力以赴,这是对对手,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休整时间并未太长,厉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最终轮,沈问对林小鱼!”
沈问缓缓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压住体内的虚弱感,站起身,再次走向擂台。他的步伐略显沉重,但与方才下台时的踉跄相比,已恢复了些许稳定。
“沈师兄,可还好?”林小鱼看着他,轻声问道。
沈问笑了笑,笑容有些疲惫,却依旧带着那份特有的调侃:“还行,暂时没蓝没血,但‘吐槽能量’还有点存货。小鱼师妹,手下留情啊。”
林小鱼被他逗得嘴角微弯,但很快恢复正色,执剑行礼:“沈师兄,请指教。”
“开始!”
令下,林小鱼并未急于进攻。她深知沈问状态不佳,若抢攻未免胜之不武。她只是持剑而立,剑尖遥指沈问,一股通透澄澈、锋锐无匹的剑意缓缓升腾,锁定沈问。她在给沈问调整和准备的时间,同时也以剑意进行试探。
沈问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直指本心的剑意,心中暗赞。林小鱼的剑心,愈发纯粹了。他此刻确实无力主动进攻,甚至连维持高强度的“弹幕视角”和“bUG检测仪”都颇为勉强。
他站在原地,微微闭上双眼,并非放弃,而是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更加专注地调动那所剩无几的“真言法力”和神念,同时全力运转《真言·心域洞察》,感知林小鱼的剑意流动与情绪场。
林小鱼的剑意,如同最纯净的水流,又如最犀利的光线,【专注】、【坚定】、【破妄】……几乎找不到任何杂质和破绽。她的情绪场也同样稳定,对胜利的渴望与对剑道的虔诚交织,心湖如镜,难以撼动。
“常规的干扰手段,对小鱼基本无效。”沈问心中明了。她的“剑心杀毒软件”级别太高,自动过滤和免疫大部分“精神病毒”和“逻辑陷阱”。
“硬拼更是找死。规则级手段……现在用出来,怕是要直接昏迷。”
似乎陷入了绝境。
但沈问的思维并未停滞。他回想起与林小鱼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她的纯粹,她的执着,她对剑道的痴迷,以及她偶尔被自己带偏,冒出几句“杀毒术语”的可爱模样。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
他不能攻击林小鱼的剑,也不能攻击她的心。因为那正是她最强大的地方。
但是,他可以……“访问”她的“数据库”,或者说,与她进行一场关于“剑道”本身的“学术交流”。
沈问再次睁眼,看向林小鱼,目光平静而深邃。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小鱼师妹,你的剑心通明,直指本源,已近乎‘道’。佩服。”
林小鱼目光微动,不明沈问为何突然称赞,但剑心依旧稳固。
“不过,”沈问话锋依旧,但语气不再是产品经理的挑剔,而更像是一个共同探索真理的同行者,“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剑道之极,号称‘一剑破万法’。此‘破’,是破坏、破除、破灭?还是……破译、破析、破妄?”
林小鱼持剑的手微微一顿。这个问题,触及了她剑道理念的核心。
沈问继续道:“若只是前者,以力破巧,虽直接霸道,但遇至坚至强,或虚实变幻无穷者,难免力有未逮。若偏向后者,则更重‘理解’与‘解析’,洞悉万法运行之理,寻其关键,一击而解。这更像是一种……最高效的‘系统清理’与‘漏洞修复’。”
他巧妙地将林小鱼的破幻、破法能力,与她能理解的“杀毒”概念结合。
“你的剑,如今已极具后者之妙。破幻阵,破音攻,皆因你能洞察其‘核心逻辑’,执行‘精准查杀’。但,此路是否亦有尽头?若遇到‘无核心’之法,或‘核心’本身即为‘无限递归’、‘自相矛盾’之逻辑呢?你的剑,又将如何‘破’之?”
他抛出的,并非具体的攻击,而是关于剑道终极理念的哲学拷问。这些问题,看似空泛,却恰恰是林小鱼这等追求极致剑道的修士,在修行深处必然会遇到,甚至会为之困扰的“心障”!
林小鱼的剑心,因这突如其来的、深及道源的疑问,产生了细微的涟漪。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沈问的话:“无核心?逻辑悖论?我的剑……该如何破?”
她的剑意,因这心神的瞬间沉浸与思考,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并非破绽,而是一种从“绝对执行”状态,短暂进入了“深度思考”状态的切换。
对于绝大多数对手,这丝凝滞毫无意义。但对于此刻将全部感知提升到极限,且对林小鱼熟悉无比的沈问而言,这已足够!
他没有动用任何攻击性言灵,也没有试图突破她的剑意防御。他只是将体内最后的一缕“真言法力”,结合着无比专注的神念,化作一道无形的、纯粹的“信息流”,顺着林小鱼那因思考而微微敞开的“心扉”,传递了过去。
这道“信息流”并非攻击,而是一段“记忆影像”——是之前林小鱼在幻雾中,以无比纯粹剑心,精准找到“规则断点”,一剑破之的那惊艳瞬间!是她在登云梯上,剑心澄澈,映照本我的坚定身影!是沈问以“弹幕视角”和“bUG检测仪”所观察到的,她那纯粹剑意在规则层面所展现出的、那种近乎“绝对秩序”的美丽轨迹!
他在用她自己的“道”,来回应她因思考而产生的瞬间“疑惑”!
他在告诉她:你的路,没有错!你的剑心,便是答案!无需困惑,只需坚信,一往无前!
这宛若“当头棒喝”,又似“镜照自身”!
林小鱼浑身剧震!
那瞬间涌入的“自身道影”,如同最明亮的镜子,照见了她剑心的本来面目,驱散了因沈问提问而产生的那一丝丝迷雾!她的剑心,非但没有因思考而动摇,反而在这“照见”之后,变得更加通透、更加璀璨、更加坚定!
“嗡——!”
她手中长剑发出清越激昂的剑鸣,原本因思考而略有凝滞的剑意,不仅瞬间恢复,反而如同经过淬炼般,陡然攀升至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剑光冲霄,映照得她整个人都仿佛化作了一柄出鞘的神剑,锋芒毕露,无坚不摧!
然而,也正是在这剑意攀升至顶点的瞬间,林小鱼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缓缓收剑入鞘。
冲霄的剑意随之收敛,如同百川归海,尽数归于平静。
她看向沈问,眼眸清澈如初,却多了一丝了悟与感激。她微微一笑,如同冰雪初融:“沈师兄,多谢指点。此战,是我输了。”
全场愕然!
怎么又认输了?!明明林小鱼的剑意刚才还暴涨来着!
只有沈问和少数几位长老,以及陈玄等顶尖弟子,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
沈问那看似提问干扰的举动,实则是一次精准的“心灵引导”和“道境印证”。他帮助林小鱼在关键时刻,照见本心,剑意更上一层楼。这份“馈赠”的价值,远超一场比赛的胜负。林小鱼主动认输,既是投桃报李,也是因为她清楚,在方才她心神被引动、剑意凝滞的瞬间,沈问若真有恶意,已有可乘之机。更重要的是,她感念沈问这份“助道”之情。
沈问看着收剑认输的林小鱼,心中松了口气,随即涌起一股暖意和欣慰。他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小鱼师妹自身根基深厚,悟性超凡。”
他其实也是在赌,赌林小鱼的剑心足够纯粹,能够因他的引导而升华,而非陷入迷惘。所幸,他赌对了。这场对决,没有胜败,只有共同进步。
厉长老深深看了两人一眼,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高声宣布:“甲二,沈问,胜!”
四战全胜!沈问,以无可争议的战绩,锁定了此次内门选拔的头名!
台下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震天的哗然与惊叹!奇迹,真的发生了!
沈问站立擂台,迎着无数道震撼、崇拜、复杂的目光,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知道,属于他的“吐槽修仙”之路,从这一刻起,才算是真正在这山海宗,打下了第一个坚实的“据点”。
(第192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