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魁扔石子最准,每次砸中,都兴奋得嗷嗷叫。
赵雷脑子活,很快就从字的形状和宋河的故事里找到了联系,记忆速度飞快。
墨卿一开始还抱着扇子,想看宋河到底在搞什么鬼。
可听着听着,他眼中的审视,渐渐变成了思索。
他发现宋河讲的每一个故事,都精准地对应着经文的义理,甚至比官学的先生讲得更透彻,更直指核心。
最别扭的要属卢晚。
他打心底里抗拒,想摆出不屑一顾的姿态,可耳朵却不听使唤,宋河说的每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他脑子里。
尤其是那些小游戏,他嘴上说着“幼稚”,身体却很诚实地挪了过去,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石子。
时间在欢声笑语和偶尔的争吵中飞速流逝。
当!当!当!
官学里传来了悠扬的锣声,那是开晚饭的信号。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池塘水面泛着金色的碎光。
宋河放下手里的书,伸了个懒腰:“时辰到了。”
他看着眼前这四个满头大汗、脸上还带着游戏余韵的少年,问道:“怎么样,都会背了吗?”
四人一愣,仿佛才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他们好像……就光顾着玩了?
“我……我先来!”
李魁第一个站出来,他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开始背诵,“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他背得很流畅,几乎没有卡壳,一口气将整本《三字经》背完。
背完后,他自己都愣住了。
“我……我全背下来了?”
赵雷和墨卿也跟着尝试,结果同样令人震惊。
那些白天还如同天书一般的文字,此刻竟然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张口就来。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卢晚身上。
卢晚脸色涨红,一半是激动的,一半是窘迫的。
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开始背诵,虽然中间有几处磕磕绊绊,但终究是完整地背了下来。
那一刻,池塘边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四个人,四个在青州府出了名的“不开窍”的纨绔,真的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把三本蒙学读本全都背了下来!
宋河笑了,很开心。
“看来,开蒙很成功。”
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四人。
“那么,按照赌约……”
“老大”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异变陡生!
四个少年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有震惊,有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一种做贼心虚的默契!
下一秒,墨卿猛地将扇子一合,转身就跑!
“想让我认你当老大?做梦!”
随着他一声大喊,另外三人也如梦初醒。
“跑啊!”
李魁大吼一声,拔腿就往东边狂奔。
赵雷滑不溜手,往南边树林里一钻就不见了踪影。
卢晚跑得最快,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冲宋河做了一个鬼脸,满脸都是赖账成功的得意。
四个人,四个方向,转眼间就跑得没影了。
只留下宋河一个人站在晚风里,有些哭笑不得。
“这帮小兔崽子……”
他摇了摇头,倒也不生气。
跑吧,跑得越快越好。
你们这几张刚刚开了光的嘴,就是我宋河在这青州城里,最响亮的招牌。
他拾起石桌上的几本蒙学读本,掸了掸上面的灰尘,转身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夜还长,他得抓紧时间,把《孟子》再啃一遍。
……
与此同时,青州知府卢炳章的府邸,后院炸开了锅。
“快!快去叫老爷!就说……就说小少爷回来了!”
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冲向书房。
“什么?”管家大惊失色,“小少爷不是在官学寄宿吗?这个时辰回来,莫不是……被山长给清退了?”
一时间,府里人心惶惶。
而此时,造成这一切混乱的源头——
卢晚,正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院子的正堂里,二郎腿翘得老高。
“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见本少爷渴了吗?上好的雨前龙井!再拿两碟梅花香饼来!”
他颐指气使,派头十足,“对了,去,把老爷给我叫来,就说我有天大的喜事要跟他老人家分享!”
下人们面面相觑,一个个噤若寒蝉。
把老爷“叫”来?整个卢府,谁敢这么跟知府大人说话?
可看着卢晚那副得意洋洋、嚣张跋扈的模样,又不像是被赶回来的。
倒像是……衣锦还乡?
一个机灵的丫鬟连忙奉上茶水,另一个腿脚快的,已经朝着前院书房飞奔而去。
卢炳章刚从府衙回来,一身疲惫,正看着一封公文,头疼不已。
听到下人惊慌失措的禀报,他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额角青筋暴跳。
“你说什么?那逆子回来了?还敢让老子去见他?”
卢炳章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
好啊!真是反了天了!
他在官学里不好好读书,三天两头惹是生非,自己这张老脸都快被他丢尽了!
现在竟还敢跑回家来耀武扬威!
“老子的家法棍呢!”卢炳章怒吼一声。
管家哆哆嗦嗦地从墙角取下一根被盘得油光发亮、足有鸡蛋粗细的紫檀木棍。
卢炳章一把夺过,气冲冲地直奔后院。
他倒要看看,这个逆子今天到底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他一脚踹开。
屋内的卢晚被吓了一跳,翘着的二郎腿差点没收住。
他看见他爹提着那根熟悉的棍子,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犹如一尊煞神。
卢晚的气焰顿时消了三分,但脸上的得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反而因为紧张,显得更加扭曲和古怪。
“爹……您回来了……”
卢炳章走进来,反手将门关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桌边,将那根紫檀木棍重重往桌面上一磕!
“咚!”
沉闷的响声让卢晚的心都跟着颤了三颤。
“说。”
卢炳章恶狠狠的说:
“给你三句话的机会。说不清楚你为什么这个时辰出现在家里,今天,你就给我趴着睡。”
卢晚咽了口唾沫,知道他爹这次是真生气了。
他不敢再摆谱,也顾不上什么铺垫,竹筒倒豆子般地喊了出来:
“爹!我开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