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萧承先去了趟王屠户家。院门关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混着屠刀落在案板上的闷响——王屠户正用剁骨头的动作泄着悲痛,指节绷得发白。萧承没进门,只在院外立了片刻,确认灰布衫人没露破绽,便转身往镇外荒祠赶。
荒祠周遭的乱葬岗还凝着晨霜,断梁上缠着的枯藤挂着霜花,踩在地上咯吱作响。萧承绕着荒祠走了三圈,指尖尸气悄然渗入地砖缝隙,在祠内布下“锁阴阵”——这阵能困住阴邪,还能放大邪祟的气息,方便他察觉动静。布置完,他隐在老槐树的树洞里,将净化后的引魂牌揣在怀里,静等夜色降临。
酉时刚过,灰布衫人就揣着引魂牌来了。他脚步发颤,时不时回头张望,进了荒祠后,手忙脚乱地将木牌放在供桌上,搓着手缩在墙角,像只受惊的兔子。萧承靠在树洞内壁,指尖轻动,阵眼的尸气微微颤动,将祠内的声响传得一清二楚。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阵阴风卷着落叶吹进荒祠。供桌上的引魂牌突然发出微弱的阴气,萧承心头一凛——不是他留下的气息,是陌生的邪术波动。紧接着,一道身影踏进门来,斗笠檐压得极低,宽大的袖袍扫过地面时,竟没带起半点灰尘。
“东西带来了?”那人开口,声音带着种刻意压低的古怪腔调,不是本地口音。灰布衫人连忙点头:“带、带来了!阴先生,我女儿的魂……”
“急什么?”斗笠人冷笑一声,伸手去拿引魂牌。就在他指尖碰到木牌的瞬间,萧承猛地抓紧拳头,祠内地砖下的尸气骤然翻涌,黑色气线从缝隙里窜出,瞬间缠住了斗笠人的手腕。
“谁?!”斗笠人惊喝一声,另一只手从袖中掏出张黄色符纸,符纸上画着扭曲的符文,不是中原道家的样式。符纸刚要燃起,萧承已从树洞里跃出,尸气凝成的短刀直刺他心口:“装神弄鬼!”
斗笠人仓促间侧身避开,斗笠被风吹落,露出张苍白的脸——额头上贴着张小小的阴阳鱼符,眼尾上挑,眼神阴鸷。他见身份暴露,索性扯掉外袍,露出里面黑色的窄袖服饰,腰间挂着个青铜铃铛,铃铛上刻着“式神”二字。
“中原修士,倒有几分本事。”那人舔了舔嘴唇,指尖捏着符纸晃了晃,“可惜,你们挡了我大日本阴阳寮的事。”
萧承瞳孔一缩——阴阳寮?他曾听九叔提过,东瀛有群擅长操控式神、炼制邪祟的修士,自称阴阳师,手段阴狠,常以生人魂气为引。没想到任家镇的事,竟是他们搞的鬼。
“河底的‘老东西’,是你们放的?”萧承握紧短刀,尸气在周身盘旋。阴阳师却笑了,从袖中掏出个黑色陶罐,猛地摔在地上:“是又如何?那是百年前沉入河底的‘水疫式神’,需用孩童魂气唤醒。等它醒了,任家镇的人都会变成它的养料,到时候,整个中原的水系,都会被我们掌控!”
陶罐碎裂的瞬间,黑色的雾气从里面窜出,在空中凝成一只巨大的水鬼,青面獠牙,双手缠着水草,朝着萧承扑来。萧承早有准备,尸气化作屏障挡住水鬼,同时将引魂牌掷向空中:“这东西沾了孩童血,正好用来镇你!”
引魂牌在空中亮起微弱的金光——萧承昨夜特意用九叔留下的道家符文净化过,此刻碰到邪祟,顿时爆发出克制之力。水鬼被金光一照,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融化。阴阳师见状,急得掐动印诀,腰间的青铜铃铛“叮铃”作响,试图召回水鬼。
“晚了!”萧承纵身跃起,尸气短刀劈在水鬼头顶,黑色雾气瞬间消散。他落地时,余光瞥见灰布衫人正缩在墙角发抖,便冷声道:“不想死,就躲远点!”
阴阳师见式神被灭,眼神变得越发凶狠,从怀中掏出三枚黑色钉子,钉子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既然你找死,我就让你尝尝‘血咒钉’的滋味!”说着,他将钉子掷向萧承,钉子在空中划出三道黑色弧线,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萧承侧身避开第一枚钉子,尸气缠住第二枚,却没料到第三枚钉子突然转向,直刺向墙角的灰布衫人。“小心!”萧承来不及多想,尸气化作长鞭将灰布衫人拉到身后,钉子擦着他的肩膀飞过,钉进了柱子里,柱子瞬间冒出黑烟,竟被腐蚀出一个小洞。
“用凡人当诱饵,算什么本事?”萧承怒喝一声,尸气全面爆发,黑色气浪将整个荒祠笼罩。阴阳师被气浪震得后退几步,刚要掏出新的符纸,萧承已到他身前,短刀抵住他的喉咙:“说,还有多少阴阳师在中原?水疫式神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阴阳师却突然笑了,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没用的……就算我死了,还有其他人会完成任务。水疫式神已经醒了一半,再过三日,任家镇就会变成人间地狱……”话音未落,他猛地咬碎了嘴里的毒药,身体瞬间僵硬,化作一滩黑水。
萧承看着地上的黑水,眉头紧锁。他转身看向灰布衫人,冷声道:“你女儿的魂,被他们封在了哪里?”灰布衫人这才缓过神,颤抖着指向荒祠后的枯井:“在、在井里……阴先生说,井里有个式神,我女儿的魂被它吸着……”
萧承立刻走到枯井边,探头一看,井底果然泛着黑色的雾气,隐约能看到一缕微弱的魂气在雾气中挣扎。他深吸一口气,尸气化作绳索探入井底,小心翼翼地缠住那缕魂气,将它拉了上来。魂气凝成个小小的女孩身影,正是灰布衫人的女儿,此刻正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带她去义庄,那里有人能帮你。”萧承将女孩的魂气递给灰布衫人,“三日之内,若不能彻底消灭水疫式神,任家镇就完了。你若还有点良心,就别再帮着外人害自己人。”
灰布衫人抱着女儿的魂气,泪水直流,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往义庄跑去。萧承则留在荒祠,看着井底的黑雾,眼神凝重——他必须把人支开,再对付这水疫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