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嗯?”无序挥舞的爪子停在了半空,勾勒到一半的、由和齿轮组成的房屋蓝图也随之消散。
因为他看到,坐在他对面、正认真,尽管可能没完全听懂……
听他“讲课”的曦辉暖暖,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水中倒影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漾起一圈圈不稳定的涟漪,身体的轮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散、淡化。
“喂?小子?我还没讲完……”无序的话音未落。
曦辉暖暖的身影加速消散,如同被一阵无形的风吹散的蒲公英,迅速变得稀薄、透明,最终在他愕然的注视下,彻底化为无数细微的、闪烁着微弱白光的粒子……
无声无息地、彻底地融入了周围永恒的、变幻不息的混沌背景色之中,再无丝毫痕迹。
混沌空间里,刚才还充斥着无序激昂“讲课声”、魔法光芒和兴奋比划的区域,瞬间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般的沉默。
只有那些永恒的色彩仍在无声地流淌、扭曲,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无序僵在原地,伸出的爪子还停留在半空,维持着那个解说的姿势。他脸上那兴奋的、带着“导师”热情的表情彻底凝固,然后像破碎的面具一样,一点点剥落。
过了好几秒钟,他才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将悬空的爪子放了下来。动作僵硬,像是生锈的机器。
一股强烈的、空落落的感觉,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他,沉重得几乎让他窒息,甚至超过了他所创造的任何一个黑洞。
那是一种……深刻的失落。还有一丝,他甚至不愿意去承认和面对的、久违的、尖锐的孤独感。
仿佛刚刚被点亮了一瞬的、温暖而有趣的烛火,又被无情地吹灭,只剩下更加浓稠的黑暗。
他才刚刚觉得,有个能稍微理解(或者说容忍)他混乱、能在他那些出格的恶作剧后露出无奈却包容笑容、甚至能让他产生一点点“教导”欲望的小家伙在身边。
似乎让这永恒不变、时常感到无聊的时光,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他才刚刚打起精神,准备稍微认真地(以他的方式)履行一下“前辈”的责任(尽管方式可能依旧很混沌)。
他才刚刚……
开始有点习惯那种不再是绝对孤身一“人”的、微妙的陪伴感……
可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比原点更糟,因为此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失去”那份短暂陪伴的重量。
“切……”无序低低地啐了一口,声音干涩。
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复杂的、混合着落寞、烦躁、意兴阑珊和一丝不易察觉失落的空白。
他转过身,动作有些迟滞地、慢吞吞地走回他那间风格混搭、藏着无数记忆的小屋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重重地、几乎是摔坐回那张冰冷的、廉价的白色塑料椅子上。
椅子再次发出“嘎吱”一声痛苦的呻吟,在这片突如其来的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孤单。
他翘起二郎腿,手臂无力地垂下,目光没有焦点地投向眼前那片永恒变幻、色彩扭曲、形状崩解又重组的混沌景象。
那些曾经带给他无数“乐子”和“灵感”的光影与声响,那些他引以为傲的、代表绝对自由的混乱,此刻在他眼中,却变得如此单调、乏味、千篇一律,令人深感厌倦。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仿佛一尊凝固的、失去了所有活力的雕像。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地、深刻地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无边无际的、冰冷的孤独,重新将他紧紧包裹,渗透进每一个缝隙。
最终,他有些不耐烦地咂了咂嘴,带着一股莫名的、无处发泄的怨气和对自己竟然会产生这种情绪的懊恼。
对着这片空无一物的、只剩下他自己和永恒混乱的虚空,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索然无味的疲惫:
“真没劲……”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个维度,小马利亚,永恒自由森林的深处,靠近那片曾经爆发过惨烈战斗、如今已被皇家卫队暂时封锁的区域边缘,空气发出一阵微不可查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
曦辉暖暖那幼驹的、覆盖着细密背鳞的身影由虚化实,悄然跌落在铺满腐烂树叶和湿润泥土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噗”声。
林间稀疏的阳光,挣扎着透过茂密得几乎不透光的诡异树冠,在他身上投下斑驳晃动、明明灭灭的光点。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腐烂植物的味道、以及某种魔法植物散发出的、独属于小马利亚永恒自由森林的、危险而熟悉的气息。
他晃了晃有些发晕、仿佛还残留着时空穿梭感的脑袋,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异色的瞳孔,先是有些迷茫地聚焦,随即猛地清醒,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的回归,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生灵,却标志着一段混乱而温暖、荒诞却珍贵的插曲的彻底结束,和另一段充满未知、危险与希望的旅程的开始。
那段与混沌之主共度的、充斥着恶作剧与笨拙关怀的短暂时光,如同一个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的梦,被深深埋藏在他心底,成为他伤痕累累的灵魂中,一抹奇特而珍贵、难以磨灭的色彩。
而前方,等待着他的,是寻找奶奶下落的漫漫路途,以及如何面对一个可能依旧排斥他、但此刻却让他无比牵挂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