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显然也立刻认出了陈军，以及他身后站着的、同样面露惊诧的陈姗姗。
她下意识地想把门关小一点，但已经晚了。
陈军空出来的一只手，撑着门，跟身后的姐姐一起叫了声：“嫂子。”
杜鹃知道躲不过，只得把门敞大一些。
“嫂子你们搬这儿来了？指导员他……”
他猛然想起白天的军属答谢会，杜鹃嫂子确实没有露面。
当时只以为是孩子小没来，现在想来，早已有迹可循。
指导员薛自明妻女离开的这事，连里好像除了张易安，应该没别人知晓。
“我们……我们刚搬来。”
杜鹃迅速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带着恳求，声音压得更低，
“陈军，姗姗……这事儿，队里没人知道。算嫂子求你们，今天过年，就当……就当没看见我们，行吗？”
陈军就算再迟钝，也猜到这事，肯定是另有隐情的。
他收回撑着门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头是自己的指导员，另一边是窘迫的嫂子。
陈姗姗嘴角重新挂起淡笑，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拨开陈军。
她将手里装着排骨的大碗和一袋子炸货、腊肉递过去，语气轻柔，直接唤了称呼：
“杜姐，你先别急。不管因为什么，这大年三十的，先让孩子吃上口热乎饭要紧。”
她的话巧妙地绕开了敏感话题，就瞧杜鹃这一身行头和小米频频咽口水的模样，就知道她们娘俩肯定还没吃上饭。
“咱们是邻居，有什么能搭把手的，千万别客气。这刚搬来，千头万绪的，不容易。”
陈姗姗这番话，像冬夜里递过去的一杯热水，缓解了杜鹃的尴尬。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我们只是认识的邻居，对于邻居的私事，不打听、不过问。
杜鹃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伸手接了过来。
她也没有好面子地拒绝陈姗姗的好意。
一大早，她找了个车搬过来，屋子里乱的下脚的空间都没有。
自己还好，还能忍忍，可小米白天只吃了包泡面，更何况今天还是除夕！
杜鹃眨了眨眼，没让眼泪出来，挤出一抹笑说：“谢谢。”
陈军把手上已经凉掉了的饺子也递过去，“嫂子，你放心，我知道了，这是我妈包的饺子，你一会儿用热水烫一下再吃。”
杜鹃把袋子让小米提着，她则伸手接过来，道了声谢。
既然做了决定，陈军说话的语气也轻松了些，他弯腰，对躲在妈妈身后的小米露出十颗大白牙，
“小米，还认得叔叔不？新年要乖乖的，快和妈妈吃饭吧。”
小姑娘对陈军有点印象，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陈姗姗记得两个多月以前，小米还是很活泼的小女孩，也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原本活泼好动的4岁孩子变成现在这样。
“那杜姐，你们先安顿，我们就不打扰了。需要什么，随时敲门。”
陈姗姗适时地说道。
杜鹃感激地点点头，再次道谢后，关上了门。
姐弟俩转身回家，却没了来时的笑脸。
推开家门，电视里播放春晚的歌舞《回家过年》。
“怎么去了这么久？”
陈真海率先开口，“春晚刚刚开始，快过来洗手接着吃饭。”
王云见两人回来，脸色凝重，立刻问道：“怎么回事？对门……”
陈军关好门，看向父母，
“爸，妈，对门是杜姐和小米，薛指导员家的。”
“什么？！”
王云和陈真海都震惊了。
王云立刻想起在家属院和杜鹃相处的点滴，没想到两家人这么有缘。
“哎，不对哇，这母女俩怎么不住家属院？大过年的搬这里...”
随即想到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儿。
陈姗姗轻轻地点了点头，补充道：“杜姐求我们保密，队里应该没人知道。”
陈真海好久没喝了，姐弟俩出去这会儿，两杯酒下肚，头脑已经晕晕乎乎的了。
刚才注意力又在春晚歌曲上，没注意听其他人的对话，只感觉屋里的气氛不对劲儿。
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咋了？怎么不吃饭？你俩杵那里干嘛？”
王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就不该心软，让丈夫喝酒，瞪了他一眼，
“你吃你的吧。”
陈真海被媳妇这一眼瞪的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讪讪地抿了口酒，不再插话。
王云则是跟儿女一起坐沙发上，开始商量这事要不要告诉薛自明。
站在杜鹃的立场，一看她就是偷偷搬的。
这小区虽说还行，但到底不是部队大院。
她们孤儿寡母的，长期住这儿，万一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出点什么事，陈家人知道了却瞒着，那责任更大！
到时候怎么跟指导员交代？
果然人也不能知道太多秘密，有时候糊涂点，反而更好。
可要是告诉指导员，万一激化矛盾，对杜鹃和孩子的伤害可能也不好，还不清楚他们夫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三人商量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有限度地”告诉张易安连长。
薛自明是指导员，他的私事也只有连长才好跟他沟通。
这个度的把握很重要：“第一，意外发现了杜鹃母女，她们目前安全，但地点保密；
第二，杜鹃强烈要求对指导员保密，张易安也必须做到；
第三，将来万一有什么军属安全问题，连里也能有个数，不至于完全被动。”
王云点点头，“那个张连长，一看就是个稳重有分寸的小伙子，这事儿，相信他一定可以更好的处理。”
陈姗姗补充：“小军，你找个合适的时间，务必说清楚这里面的轻重缓急。”
“我明白。”陈军郑重点头。
商量出来应对法子后，陈家的气氛总算是恢复了些。
吃了年夜饭。
本山大叔一般都是压轴出场，今年他的春晚小品《同桌的你》也是这样。
陈姗姗记得，这好像是本山大叔最后一次参加央视春晚大舞台了吧。
不过陈军是没时间在家看直播了，家里距离军校开车要一个小时左右，他必须赶在十二点前归队。
就在陈姗姗还笑他跟白雪公主一样时，突然发现：没人能开车送他回去！！！
大年三十的深夜，又是老旧小区，平时出租车就少，这个点更是绝迹。
陈军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