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口杵着的三个人像被点了穴。
陈姗姗抱着小狗,撸着狗头腹诽:这人怎么又来了?来了又跟个门神似的杵着不说话。
陈军后脊梁直冒冷汗,脑子里把最近训练项目过了八百遍:单杠考核优秀,五公里没掉队,昨儿还帮炊事班劈了柴,连长这尊大佛到底为啥驾临?
张易安:我来都来了,你们姐弟怎么也不说请我进去坐坐?
六目相对六秒后,陈姗姗怀里的小‘雨点’率先打破沉默。
“汪,汪汪~~~”
小狗突然扭着身子叫唤,湿漉漉的鼻子使劲朝屋里拱。
小狗:铲屎官在干嘛?没闻到屋里的香味吗?狗子饿了。
三人被狗叫声惊得一抖,几乎同时开口:
“那个……”陈姗姗攥紧了狗绳。
“要不……”陈军脚跟悄悄往后挪了半步。
“这个……”张易安右手无意识摸了下军裤口袋。
话头撞在一起,又齐齐卡壳。
空气里只剩下“雨点”着急的哼唧声。
陈姗姗心一横,抬眼直接问:“张连长,您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猜来猜去的,费脑子。’陈姗姗心里嘀咕着,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旁边的陈军眼睛瞬间睁大了两分,偷偷冲他姐飞了个敬佩的眼神:果然还是姐姐威武,敢这么跟连长说话!
张易安似乎被这直白的问话弄得愣了一下。
随即又觉得本该如此,她似乎天生就该是这么个爽快性子。
不过想到揣在兜里的药膏,他还是有点不自在,右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左手则伸进裤兜,摸出那个祛疤膏的小铁盒,眼神飘向陈姗姗头顶的发旋,没敢直视她的眼睛。
“...等伤口结痂后,涂抹这个,可以不留疤。”
他把药膏往前递了递。
陈军的眼睛瞬间又睁大了三分,嘴巴微张:他这是看到了什么?连长给他姐姐送...药膏?!这什么情况?
陈姗姗也是一脸错愕:这人什么意思?是封口费吗?还是...
没等她多想,张易安又补充解释了一句:“感谢陈姗姗同志解救连队的学员。”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官方。
听他这么说,陈姗姗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
她好歹也是救了人的,连队表示一下感谢也是应该的嘛!
这么一想,她也就释然了,伸手接过了那个还带着张易安体温的铁盒子,嘴里还不忘客套地回了一句:
“军民一家亲嘛,应该的,换做谁都不会冷眼旁观的...”
这话一说出来,张易安心里一动。
立刻想起了当初她救了自己之后,政委来接人时,她好像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
“陈同志似乎是很喜欢乐于助人,”
张易安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探究,
“以前是不是也经常救人?做了好事还不求回报?”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问出这么没头没脑的话。
她是不是救过很多人?
而且转头就忘了?
他原本是不太介意她不记得救过自己这事的,可现在这么一问,显得他好像特别在意,甚至有点...幼稚!
陈军的眼睛此刻已经努力瞪得像铜铃了!
他使劲眨了眨眼,心里疯狂呐喊:这、这、这,还是他那个威武英明、霸气侧漏的连长吗?该不会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吧?
陈姗姗却蹙起了眉头:这男人到底想说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明明是他自己当初假装不认识她这个“救命恩人”的,她好心为了照顾他的面子,替他隐瞒了这事,怎么现在听他这话,倒像是有点埋怨她不记得了似的?
于是她回话的语气也带上了点不快:
“张连长,谢谢你的祛疤膏,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
“开饭了~”
屋里传来陈真海洪亮的喊声。
他端着最后出锅、热气腾腾的小鸡炖蘑菇,放在小方桌上,朝着屋外的儿女又扬声喊了一嗓子。
等了几秒没听到回应,他搓了搓手,跨步朝院门口走来。
“我说你俩干啥呢,没听着要吃饭了...”
话说到一半,他一眼瞅见了站得笔直的张易安。
陈真海脸上的表情立刻切换成热情的笑容,快走几步迎上去,嘴上还埋怨地对自家儿女说:
“哎呀,张连长,什么时候过来的?你们俩也真是的,怎么不邀请人到屋里坐着说话?”
他瞪了陈军和陈姗姗一眼,随即又满脸堆笑地转向张易安,热情地邀请道:
“张连长,肯定没吃饭的吧?!今儿小军从炊事班带了新鲜的蘑菇,炖了个小鸡炖蘑菇,走走走,进屋尝尝味道咋样?”
陈真海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刚才那有点僵的气氛。
张易安也正好顺坡下驴,跟着陈真海朝屋里走,嘴上客气地回应着:
“那就又麻烦陈叔了。”
“麻烦啥?不就多双筷子的事儿?我们也就动动手罢了,饭菜都是部队的......”
陈真海笑呵呵地说着。
陈军站在一旁,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使劲闭了闭眼,又揉了揉。
然后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旁边抿着嘴、脸色不太好的老姐。
他讷讷地开口,声音不大:“那个...姐,你要不松下手,‘雨点’好像饿了...”
他指了指陈姗姗怀里的小狗。
陈姗姗这才低头,发现怀里的小狗正眼巴巴地望着屋里飘来的香味,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
她弯下腰,把小狗轻轻放在地上。
“重获自由”的‘雨点’,立刻“嗖”的一下,像个小炮弹似的窜进了屋里,直奔香味而去...
陈军赶紧说:“姐,我、我先进去吃饭了,下午还要训练。”
说完也快步溜进了屋。
“嗯。你先去,我不怎么饿。”陈姗姗应了一声。
等弟弟进了屋,陈姗姗独自站在院子里,垂眼看着手里那个还带着点温热的铁盒子。
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得找个机会,单独跟张易安聊聊。
不管他记不记得当年救他的事,这事总得说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