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来了几个孩子。”薛奶奶开口。
严清与三人老老实实站在她身后,但是这个窥视窗太小了,里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他们。
“什么孩子?你又捡孩子了吗?”里面的人听声音年纪不小了。
“什么叫又捡?”薛奶奶不悦。
“天天捡孩子你养的过来吗?养不过来别往我这送。”里面的人有些不耐烦了。
“嘿你这老头子,有没有点良心?”薛奶奶撸起袖子,感觉两人马上就要吵起来了。
严清与连忙开口:“薛奶奶……”
里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忽然打开了门,探出一颗头,这是一位头发发白胡子也发白的老爷爷,他佝偻着背,眯着眼睛打量三人:“大孩子?不早说。”
“你也没让我说。”薛婆婆推开门,“让我们先进去,进去说。”
老爷爷让开,让几人进来。
严清与礼貌地点点头,周淮起揽着他的肩膀朝着老爷爷挥挥手:“爷爷好!”
顾玄走在最后面,警惕万分地盯着周围。
薛奶奶一回头看见他还站在门口,着急得不行,抓着顾玄的领口就把他拖进来:“动作那么慢呢?”
中枢塔首席哨兵,21区的统领者,战神顾玄,第一次被说动作慢。关键是秉承着尊老爱幼的美好品德他也不敢对薛奶奶做什么,只能窝囊的被拉进室内。
这边的周淮起已经自来熟地自我介绍了:“我叫周淮起。”
“我叫严清与。”严清与微笑。
“这是何淑仪的儿子。”薛奶奶指了指严清与,又指了指老爷爷,“老铁头。”
“老铁头?”周淮起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奇怪,重复了一遍。
“他们都那么叫我,你们也这样叫就行了。”老铁头其实挺随和的,他听到何淑仪这个名字微微愣了一会,又摸着下巴思考,“她不是几十年前就去了中枢城吗?你们……是从中枢城下来的?”
严清与点点头:“是。”
“中枢城允许随意进出地下城了?”老铁头挑眉。
“不是,我们是偷渡来的。”周淮起抢答。
“你小子说话倒是挺有意思。”老铁头呵呵一笑,“所以找我老铁头有什么事?代替淑仪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
“他们是来地下城找淑仪的!”薛奶奶敲打。
“找淑仪?她怎么会在地下城?回来了怎么不来看我们?”老铁头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真傻假傻?”薛奶奶脸都皱一块,“淑仪失踪了!”
严清与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把他们到这里的大概原因和方式告诉了他:“我母亲在我年幼时就失踪了,我一直在查她失踪的原因,最近查到线索,她的失踪很可能与地下城,特别是十八层有关。薛奶奶说您消息灵通,所以我们冒昧前来,想向您打听些事情。”
老铁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的眼睛瞪大了些,身体微微前倾:“失踪?和十八层有关?你们……你们确定?”
严清与也很难说确定还是不确定,毕竟这些都是他们根据线索做出来的推测,周淮起拿出何淑仪的笔记本,翻到那张画有18层地图那页:“爷爷您看,这是淑仪阿姨留下的笔记。”
老铁头接过笔记本,他仔细地看着那些娟秀字迹和地图,看了很久很久,终于,他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将笔记本合上,递还给严清与,声音沙哑:“淑仪丫头……她是个好孩子,聪明,心善。当年她被选中带去中枢城,我们都以为她去过好日子了……没想到……”
他摇了摇头,似乎不忍再说下去,转而问道:“你们想知道十八层的什么?”
“一切。”严清与立刻道,“它的入口,守卫,里面到底有什么,任何信息都可能对我们有帮助。”
“薛婆把你们带过来应该是已经确定了你们的身份,我也不多问了。”老铁头摸着椅子坐下,“你们自己找地方坐坐,想喝水自己倒,我这没什么吃的没办法招待你们。”
一路过来确实有些渴了,严清与看着桌上的水壶,周淮起马上明白他的意思。
“爷爷,可以喝点水吗?”
老铁头点了点头:“随意。”
周淮起一边倒水一边听老铁头说话:“十八层我也没去过,但是我听说过一些十七十六层的事情。听说他们那几层经常有人失踪,因为过于频繁反而更像常态。”
“一旦有人失踪,这人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据说这些人是被带到了18层。”
“十八层是做什么的?”顾玄突然开口。
老铁头遗憾地摇摇头:“关于十八层的传闻很多,我也不能确定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的失踪跟它脱不了关系。”
“十八层现在是谁在居住?”严清与问。
“我们这些平民是不能进入十八层的,至于是谁进入的我也不清楚,因为我们层与层之间已经封锁了很多年了,消息也……”
顾玄瞥了一眼,这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周淮起倒好了水递到严清与面前,严清与拿起杯子。这水还温温的,通过杯壁透了出来,严清与把水拿到面前,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这水……”
“这水就这个味道,肯定比不上你们中枢城的水,但是这个味道是正常的,别担心,我们都喝了十几年了,没问题。”老铁头解释道。
水有种奇怪的味道,但毕竟是自己要喝的,倒掉倒显得不礼貌了,严清与拿到面前小小地抿了一口,又放下。
“真是奇怪了,我感觉最近这水味道越来越难闻,真不知道净水厂的人都在干什么。”薛奶奶道。
“净水厂在哪里?”周淮起问道。
“噢,也在下层,十七层吧,毕竟要从地下抽水。”薛奶奶回答。
大概是觉得自己并不能提供什么有效信息,老铁头也有些愧疚,听见这句话人眼睛一亮一拍手:“对了!如果你们要直接下楼的话可以跟着招工的下去,他们每周会来招工一次。”
老铁头起身,翻找着什么,不一会拿出了一本日历,看着上面的日期,脸上显露出欣喜:“刚好就是明天!”
薛奶奶道:“是啊!如果你们继续跟着放饭的队伍的话危险不说,还得好几天。”
“招工是怎么一回事?”周淮起好奇地问。
老铁头指着日历上一个被圈出来的日期:“每周一次,会有下面的管理层来招工,说是去下层的矿厂水厂什么的干活,给的钱多,管饭。很多吃不饱饭的年轻人都会去碰碰运气。”
薛奶奶补充道:“但招工要求挺严的,只要身体强壮,看起来能干的。被选中的人,很少有再回来的。”
“为什么?”严清与问。“他们……”
“少数回来的基本上是因为这里有家人,回来的说是因为下面伙食好福利好,所以他们不愿意回来。”老铁头顿了顿又说,“但是这部分人都会去第二次,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严清与和周淮起对视一眼,根据他们推断的信息,这所谓招工,很可能就是筛选实验体的幌子这些没回来的,恐怕……
“招工地点在哪里?什么时候?”顾玄直接问到了关键。
“就在东边的旧广场,明天早上八点开始。”老铁头道,“你们要是想去,得提前混进报名的人群里。但千万要小心,那些挑人的眼睛毒得很,要是看出来你们不是地下城人,就危险了。”
“这是个好机会。”严清与低声道。
周淮起开始思考起要如何混进去,严清与忽然想到了什么:“爷爷,您认识灰隼和柳晟吗?”
老铁头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印象里好像有那么个人,灰隼好像……很久之前就去了中枢城了,是个哨兵?柳晟嘛……他也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他去参加招工了,然后再也没回来。”
“他就是去参加我们明天要去的那个招工吗?”严清与忽然感觉抓住了什么线索,紧追着问。
老铁头点了点头:“别看我老,我记忆好着哩,我还记得他离开前跟我说过他想去采石场……诶,你们怎么认识他?灰隼说的吗?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不知道是否应该把真相告诉老铁头和薛奶奶,于是严清与选择了暂时隐瞒:“嗯,灰隼和我们是朋友,他来之前交代我们问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们帮他捎带几句话。”
说完老铁头乐呵地笑了:“他们两个关系可好了,如果你们下去见到柳晟记得帮我也带句话,就说他铁头爷爷等着他带饭来。”
“好,一定。”
老铁头摆摆手,脸上带着担忧:“孩子们,一定要万事小心。虽然招工听上去福利好,但是我总觉得很奇怪,做工的地方离十八层很近,秩序不好,还经常有失踪的事情发生……如果……如果发现情况不对,一定是保命要紧!”
薛奶奶也叮嘱道:“是啊,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淑仪肯定也是个喜欢孩子的,要是知道她的孩子为了她冒这么大风险,肯定心疼死了。”
“奶奶,别担心。”严清与垂下眸,“我们只是先去探查。”
“这都造的什么孽噢,这几年……”老铁头摇摇头。
“这几年还发生了什么事?我以前也是地下城人,我印象里当时下楼上楼并没有守卫,放饭也不需要钱。”顾玄开口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老铁头重重叹了口气:“从大概……七八年前开始的吧?上面突然就说资源紧张了,免费的配给越来越少,到最后干脆就没了。想吃饭?行啊,干活挣钱买!”
他指了指桌上那杯味道奇怪的水:“连这破水,现在都要收一点点净化费了,不干活,就没钱,就没饭吃,就没水喝,这不是逼着人去给他们卖命吗?”
和命比起来,管饭的福利都有些不值一提,难怪大家愿意前仆后继地去秩序混乱失踪频发的下层做工,原来还有这么一条隐藏的原因,严清与思考着。
薛奶奶也接口道,声音带着苦涩:“一开始大家还闹过,但有什么用?守卫比以前凶多了。敢闹事的,要么被打个半死,要么……就直接消失了,跟那些被招工带走的人一样,再也没回来。”
“他们就是用这种办法,逼着所有人要么饿死,要么就去给他们干活。”老铁头颇有些气愤,“这种规则完全不把我们这些老年人放在眼里,好像我们的命不重要一样,我们根本没有赚钱渠道,除非有人接济,不然只能等死。”
顾玄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离开地下城时,虽然生活艰苦,但至少还有基本的秩序和保障。没想到短短几年,就变成了这样。
“我们这些老人没什么干活能力了,要不是我们曾经帮助过的孩子们帮我们带来食物,我们俩早该饿死了。”薛奶奶叹气。
“哪里有死不死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些人迟早会遭报应的。”周淮起愤愤不平。
“那封锁层与层是为什么?”严清与问。
“说是要控制每一层的人数什么的,这种官话没用!私底下我们都在说其实是下层发生了什么事,为了封锁消息,一封就封了好几年。”薛奶奶道。
老铁头补充道:“先是十七,十六层,然后慢慢往上,一层一层地封。守卫越来越多,通道全都加了闸门和锁,再也不允许随意上下。”
“我们明白了,”严清与深吸一口气,充满感激,“谢谢你们告诉我们这些。”
“嗐,谢什么 ,动动嘴皮子的事。”老铁头说。
消息也了解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是等,等到明天招工。
“我们……”严清与刚开口就被薛奶奶打断了。
“那么晚了,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刚好明天从这里去参加招工。”老铁头道。“这里有空房间,你们三个刚好挤挤,一个晚上,好好休息,看你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