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了,没了,文件在车上,被火烧没了。”严清与平淡地说。
“我不相信你没有备份。”黄毛直视着严清与。
严清与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被车追着跑,还被撞下悬崖,我哪有时间搞备份?”
“你的光脑可在我们这。”
光脑在他们手里?那里面确实有一些零散的记录和推测……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程理在恢复光脑的文件之后把照片都从图库里删除了,并做了个隐私软件方便几人交流。
“光脑里的东西,你们不是已经看到了吗?”严清与强作镇定,“有没有还需要问我吗?”
“你能做出那些推测,不就证明你有那份文件?”黄毛挑起严清与的下巴。“还是说,那么短的时间内你能把文件看一遍,全背下来?”
“劝你想清楚。”咔哒一声,寸头哨兵给枪上了膛。
无法分辨这到底是哪边的人,严清与只能在脑子里迅速理一理,这份文件本来是严明哲手里的,里面是变异体的名单,所以研究所必然有备份。
这些人如此急切,甚至不惜绑架自己,说明他们是除了这两方之外的第三方,也就是追击自己跟周淮起的那一方。他们要么没拿到备份,要么拿到的备份不完整或有误,需要核对。自己现在就是他们眼中的活体数据库 。
如果自己不同意的话可能会被直接击毙,必须拖延时间,寻找机会。
严清与垂下眼睫,声音故意带上了一丝虚弱:“……那份名单……太长了……我当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
“看一眼就能做出那些精准的推测?”黄毛显然不信,手指用力,捏得严清与下巴生疼,“别耍花样!”
“呃…”严清与痛哼一声,艰难地喘息着,“我记忆力比较好,但很多细节……需要慢慢回忆……你们这样,我根本没法集中精神……”
他示弱的话语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黄毛眯着眼打量了他片刻,对寸头使了个眼色。
寸头不情愿地收起枪,但还是恶狠狠地瞪着严清与。
黄毛松开手,从旁边一个破烂的背包里翻出纸笔,扔到严清与面前:“给你纸笔,慢慢想,慢慢写。别想着耍花招,一个字都不许错。”
“写完了,或许还能考虑放你一条生路。要是写不出来,或者敢骗我们……”他顿了顿,语气充满了威胁,他没有说完,但眼神里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严清与看着地上的纸笔,心脏狂跳。机会来了。他艰难地挪动被反绑的双手,示意道:“……这样我没法写。”
黄毛犹豫了一下,对寸头扬了扬下巴。寸头粗鲁地抓住严清与的胳膊,用匕首割断了他手腕上的绳索。
“你们要这个文件干什么?”严清与问。
“你觉得我们有必要告诉你吗?大家都是听命行事的人,你好好写,对我们都有好处。”黄毛在严清与旁边蹲下,看着他写。
没那么简单。严清与沉默地盯着面前的本子。
他们在盘山公路上开车时的目的就是让自己跟周淮起灭口。
这个黄毛和寸头看着不像是什么拿了文件就杀掉的炮灰,与其说是派来找自己拿文件的,倒不如说像来试探自己的。
怕有这一天,自己的光脑上并没有留下什么重要的数据,所谓的推测也十分简单,几乎不包含重要的信息,但那两人似乎并没有看出来,他们对实验以及文件根本不了解,甚至可能只知道文件是名单,连名单里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也可能他们有一部分的文件内容,只要自己写了,写对了……就会灭口,甚至可能波及到自己身边的人。
写错了是一条命,写对了也是一条命,他们今天根本就没打算让自己活着离开这里。
严清与面上冷静,心里有些后悔,后悔没早点治疗,如果自己现在有向导的体质没准还能与之一战。可偏偏是这个时候。
严清与感觉体内有一股热流在不安分地乱窜,连皮肤都变得有些敏感,是结合热……偏偏是这个时候,在这里。如果自己不能赶紧离开找到周淮起,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听陈医生的话留治疗期间不乱跑的话,应该也不会有这种事。
严清与暂时还能保持理智,可他一点经验都没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理智还能保持多久。
“还在想什么?小向导?”黄毛笑眯眯地凑近严清与的耳边,“想不起来了吗?”
严清与提笔,落在了纸上。
那份文件自己看过很多次,前面的人物信息能记个大概,要装自己完全不记得他们肯定不信。先写几个然后胡乱编造,拖延时间还能让他们知道自己不记得文件内容。
严清与深吸一口气,开始缓慢地书写。他刻意回忆着记忆中文件开头几个名字和编号,笔迹有些潦草。
黄毛凑近看了看:“你字能不能好看点,我都看不懂你写什么。”
严清与瞥了他一眼,伸出手:“你们把我手成这样,我疼,写不好。”
黄毛看了一眼,确实,严清与的手腕粗糙的绳索勒出了深红的淤痕,甚至有些地方磨破了皮,渗出血,这副样子倒不像是装的。
“皮肤那么嫩,一磨就破?啧,娇气。”黄毛咂咂嘴,但还是稍微退开了一点,不再紧盯着笔尖,“快点写,别磨蹭。”
严清与垂下眼,继续艰难地书写。他故意将字迹写得歪歪扭扭,时不时还因为手腕疼痛而停顿一下,倒吸一口冷气。他写几个真实的信息,就穿插一个自己编造的或者记模糊的编号,进度缓慢至极。
体内的热流却越来越不受控制,严清与觉得耳尖发烫,嗅觉也异常地灵敏了起来。他能清晰地闻到旁边黄毛身上浓浓的烟味,这让他胃里一阵翻腾,本能地感到排斥和恶心。
必须尽快离开。
他的目光再次飞快地扫过周围。寸头哨兵靠在稍远一点的柱子上,靠近大门,看似放松,实则肌肉紧绷,眼神时不时扫过来。侧后方那堆废弃建材后面,似乎有一个狭窄的通道,不知道通往哪里。
两个人,得想办法支开一个,不然自己根本没有跑走的可能性。
严清与又停下来了:“你能不能别看着我?”
“为什么?”黄毛身子前倾,搭在旁边的箱子上,“我觉得你还挺好看的,不如直接跟我,刚好我缺一个向导,专业的向导给我疏导,不知道会有多好受~”
严清与强忍住这股恶心感:“你看着我写不出来。”
“是吗?”黄毛眯着眼,伸手抽走笔记,“嗯?这个编号不对吧?你该不会是糊弄我吧。”
严清与心里一紧:“我,我记不清了……当时情况太紧急,只看了一眼,而且过去这么久了……在何况我的手太疼了,没办法集中精力。”
“我劝你……好好想。”黄毛拿着匕首轻拍了拍严清与的脸。
“能不能给我来点止痛药?”严清与试探性地开口。
黄毛呵地一笑:“你看这哪来的止疼药?”
“去买。”
“想办法引开我们呢?小美人?”
“我真的没办法写了。”严清与放下笔。
结合热让他浑身发烫,就连额头都渗出来点汗,反而让人这句话显得更真实。
黄毛眯着眼睛看着严清与,视线在他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和渗着细密汗珠的额头上停留了片刻,手腕上刺目的红痕也有几分让人想要摧折的意味。
“啧,真是麻烦。”黄毛咂咂嘴,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不耐烦,反而带着点纵容似的,“行吧,看在你这么难受的份上。”
他直起身,朝着靠在门口的寸头扬了扬下巴:“喂,去附近药店买点止痛药和纱布回来。”
寸头哨兵愣了一下,显然有些不情愿:“有病?就为了他?万一他……”
“让你去就去!”黄毛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废什么话!他能跑到哪去?赶紧的!”
寸头看了看坐在地上,一副虚弱无力模样的严清与,又看了看态度坚决的黄毛,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推开仓库那扇沉重的铁门走了出去:“……妈的,事真多。”
铁门哐当一声重新合上,仓库里只剩下严清与和黄毛两人。
机会!
黄毛似乎很满意现在这种单独相处的状态。他重新在严清与面前蹲下,伸手想去碰严清与发烫的脸颊,语气带着令人作呕的狎昵:“现在清净了,没人打扰我们了。小美人,还疼得厉害吗?要不要我帮你揉揉啊?”
严清与猛地偏头躲开他的触碰,胃里一阵翻腾:“滚开。”
“哟,还挺倔。”黄毛不怒反笑,收回手,抱臂看着他,“行,我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等他买药回来,吃了药,可得好好把名单给我写出来,一个字都不许错,知道吗?”
他看似放松地靠在旁边的箱子上,实则依旧警惕地盯着严清与,显然并没有完全被美色冲昏头脑。
严清与垂下眼睫,他需要等待一个更完美的时机。寸头刚走不久,现在逃跑,万一在附近撞上就前功尽弃了。他必须等寸头走远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仓库里只剩下严清与偶尔在纸上写字的声音和黄毛偶尔不耐烦的敲击箱子的声音。
严清与忽然啊了一声,黄毛立马警觉地走了过去:“怎么了?”
“没……就是……”严清与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黄毛走近一看,本子上划了一道长痕,一笑:“划了一下而已。”
下一秒严清与猛的抬头,抓着那根笔就往黄毛眼睛扎去。同时迅速起身,用这辈子没打到过的速度冲向了那堆废弃建材后面的狭窄通道。
“操!”黄毛反应极快,猛地偏头,笔尖擦着他的眼角划过,带出一道血痕,他惊怒交加,伸手就想抓人。
但严清与速度更快,不知道哪爆发出一股力量。把旁边的一堆箱子全部推倒,黄毛险些被砸到。
“你他妈敢耍我!”黄毛暴怒,拔腿就追,同时伸手摸向腰后的枪,手抓着箱子往上攀。
严清与头也不回,冲进狭窄黑暗的通道,这段时间为了考核他每天都跟周淮起训练,也有尝试过在黑暗依靠感官前进,虽然每次都以撞到周淮起怀里结束训练,但也算有点学习成果。结合热的到来让他感官在此刻敏感了许多,他摸黑在堆满杂物的通道内左冲右突,速度极快。
黄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严清与不敢停下,伸手翻倒了走廊的货物,给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
“妈的,想死!”黄毛朝着严清与开枪,恰好打到了倒下的箱子,箱子四分五裂。严清与感觉自己肾上腺素极速升高。
前面就是门。
不知道是不是被上天眷顾了,这门竟然一推就开。
身后传来黄毛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撞倒杂物的哐当声,严清与猛地冲了出去,新鲜空气涌入肺部,眼前是一条更狭窄僻静的后巷
他不敢停留,沿着小巷拼命向外奔跑,黄毛毕竟是身体素质更好的哨兵,严清与感觉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前面就是巷口,只要钻出去!
严清与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肺部如同火烧般疼痛,但他不敢有丝毫减速。光亮近在眼前,这里竟然是一条车水马龙的主干道。
黄毛也紧跟着冲了出来,枪对准严清与,可这里车流量太多了,开枪会引起骚乱,他放弃了开枪,伸手就要抓严清与。
严清与被勒住领口,几乎是凭借本能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用手里攥着的碎木片朝黄毛的眼睛扎去。黄毛躲避不及,发出一声巨大的惨叫,松开了手。
严清与立马抓住机会冲到路边猛地扑向路边一辆正准备启动的黑色轿车,用力拍打着车窗,着急地喊道:“救救我!”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惊愕的脸。
严清与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也愣住了。
“……王叔?”
“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个样子?”王叔诧异。
“有人要绑架我!”严清与回头一看,黄毛已经看了过来。
“快上车!”王叔拉开车门严清与立马蹿了上去,关门油门一气呵成,车子如同火箭一般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