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起没有反驳严清与说他冷漠的话，一路上是少见的安静。两人来到沈临和褚教官的宿舍前。
周淮起拿出钥匙“咔哒”一声开了锁，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扑面而来，香味的来源是门口鞋柜上的香氛。
房间内到处都透着生活的痕迹。墙上挂着几张照片，都是沈临和一位高大哨兵的合影。照片中的男人笑容爽朗，手臂自然地搭在沈临肩上，沈临的表情有些害羞。照片上的他比现在看起来要年轻十几岁。
“那就是你说的褚教官吧...”周淮起看着那个高大士兵说。
本以为受到打击的沈临会把生活搞得一团乱，但房间竟然意外的整洁，严清与倒是有些诧异。周淮起看出严清与的想法：“也许他是不想破坏掉两人生活过的地方，毕竟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严清与沉默地点点头，目光扫过客厅沙发上搭着一条皱巴巴的毛毯，像是有人经常蜷缩在那里小憩
“书房在那边。”周淮起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两人走进书房，书房和客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书桌上堆满了文件和笔记，一台笔记本电脑静静地躺在中央。周淮起联想到了严清与我卧室，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严清与完全没有察觉，走到电脑前打开电脑，屏幕亮起后显示需要输入密码。
“密码？”
周淮起走上前来环着严清与在电脑上输入了沈临告诉他的密码，屏幕应声解锁。
桌面很简洁，只有一个叫突变体的文件非常显眼地在桌面上。
“这个就是吧。”周淮起向后退了几步。
严清与点开文件夹，里面整齐分类着各种研究报告、还有战斗的影像资料和一些作战资料。
“那么多。”严清与滚动鼠标，眼睛里映着屏幕的光：“他恐怕把能搜集到的都存下来了。”
沈临真是个恐怖的人，在精神链接断了之后竟然还能撑着找到那么多资料。
周淮起正想着，看见杂乱的桌面放着两枚戒指。他走了过去拿起来仔细观察，戒指有明显的磨损，应该是戴了很久的。
这是……
周淮起脑子一阵刺痛，他深吸了一口气，眼前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装甲车，考核，爆炸，褚教官，还有这枚戒指。
画面没头没尾的，完全辨认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严清与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资料，完全没发现周淮起的异常：“中枢塔把这个怪物叫作突变体，它有吸收精神力的特殊能力。”
“……”周淮起缓了一下开口：“吸收精神力？”
严清与眼神暗了暗：“跟你的能力差不多。”
“或许我也是怪物？”
“谁知道呢？”
周淮起放下手里的戒指，又走回到严清与身边，严清与在拷贝资料，传输过程中又点开了几个文件夹，鼠标落在一个视频上，他回头看着周淮起。
“要看吗？你出事那天的视频。”
周淮起走神，一时没反应过来回答，严清与却把他的沉默当成了犹豫，又开口道：“看的话可能会刺激你的精神领域，让你更快恢复记忆，但是有没有副作用就不清楚了。”
“比如？”
“如果你无法承受的话，可能会原地暴走。”严清与说出了最坏的情况。
“你不能给我疏导吗？”
严清与眼睛微眯：“你没发现我的精神体到现在都没办法放出来吗？”
周淮起闻言目光落在严清与脸上，身体前倾：“是因为上次给我疏导？”
两人距离骤然拉近，严清与能清晰地感受到哨兵灼热的呼吸拂过脸颊。他下意识想推开周淮起，压低声音：“不重要，资料还没拷完，让开。”
“先回答我。”周淮起纹丝不动，“是不是因为我？”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两人脸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绷感。严清与偏过头拒不回答。
“我可以帮你。”周淮起的手碰到严清与的指尖，握住。
“帮我？我是向导，你是哨兵，你要怎么帮我？”严清与的手指微微蜷缩，想要从周淮起的掌心中抽离，却被握得更紧。他蹙眉抬眼，正对上周淮起的眼睛。
“你怎么帮我的，我就可以怎么帮你。”
“别闹了，放手。”严清与压低声音，语气却不如想象中强硬，“我的问题不大，只是需要时间恢复。”
“滴”地一声，文件传输完成，两个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了电脑上，严清与的鼠标正好停在那个视频，他趁着周淮起看向电脑时抽回手：“视频还看吗？”
周淮起盯着他看了几秒：“我记得你还有东西瞒着我。”
严清与皱眉：“我瞒着你什么了？”
“医院里，沈教官说的什么考核……是什么？”
严清与似乎有些震惊，眼睛稍稍睁大：“你不记得考核？”
周淮起迅速思考着：“我应该记得吗？”
“我以为你只忘记了人和你受伤时候的事，这应该算是常识，我以为你记得。”严清与道。“哨兵18岁要参加考核，考核通过才能到核变区执行任务。”
“噢……”周淮起摸了摸下巴：“我几岁了？”
“……”严清与欲言又止：“你问我？”
“我应该……20？”周淮起挠挠头：“那沈教官的意思是我还没通过考核？为什么？我那么强，不应该啊。”
“这个你也要问我？我怎么知道。”严清与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周淮起皱眉，佯装愠怒。
严清与摊手：“正如我一开始所说，我们一点都不熟。”
周淮起摇摇头：“不信，我对你有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周淮起嘴上贫着，内心却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必须要通过这个考核，这是最后的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为什么自己无法通过考核？周淮起脑海里又闪过了一些画面，爆炸，刺耳的警报声，还有和这些格格不入的觥筹交错的光影。
这时严清与忽然开口：“你还看不看？你挡住我了，我要在拷贝一份。”
“看。”周淮起退后半步，“你在我身边没什么不敢看的。实在不行，你察觉到我有什么异常时把视频关掉就好了。”
“不用对我那么信任，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强，你暴走的话我大概是第一个被你咬死的人。”严清与说着，点下了视频。
周淮起走神一样看着严清与的侧脸，完全就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嘛。
“看视频，别看我。”严清与目不斜视。
“哦——”周淮起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视频的画面有点抖，人很少有这种机会能看到第三视角的自己，并且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些事。视频非常完整，从出发到坐上装甲车都有记录。
什么炸装甲车，掏蜂巢，剧毒蒲公英的事情，也全让严清与听进去了。
“哈哈，我感觉我没有做过，我不记得。”周淮起道。
“是吗？看你的表情不像不记得的样子。”严清与瞥了他一眼。
“真不记得。”周淮起强调。
“随你。”
视频接着播放，装甲车内的画面有些摇晃。周淮起看到自己正靠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枪管：“那是什么？”
视频里传来沈临的声音：“不知道，没有见过。”
“放松点。”看到周淮起眉头紧皱，严清与低声提醒，手指放在鼠标上，随时打算暂停。
“没事。”周淮起摇摇头。
视频播放到他和褚教官一起与突变体战斗，周淮起一直都能用较为平和的心情观看，看到装甲车被突变体扔到空中，油箱被击打到变形，爆炸，周淮起都没什么太大的心情波动。
“你对这些有印象吗？”严清与问。
“没有，感觉像在看别人。”周淮起说着，怪物不仅速度快，力量强，还有吸收精神力的能量，从这个视频看不出有没有智能，如果有的话那简直是噩梦降临。
很快，周淮起的脸色就变了。褚教官被怪物刺穿胸膛。严清与敏锐地注意到身旁的周淮起呼吸变得急促。哨兵的瞳孔微微扩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桌沿。
“够了。”严清与立即暂停视频，伸手按住周淮起颤抖的肩膀。精神丝条件反射地探了出来。
“继续放。”周淮起把严清与的手移开，声音沙哑“我要看到最后。”
他竟然拒绝疏导，严清与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击了继续。画面中，浑身是血的周淮起独自冲向怪物，他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军刀在雾气中划出猩红的轨迹。
“周淮起！快走！”这是沈临的声音：“这不止一个怪物！”
周淮起看见自己攥着褚教官的戒指递给了沈临，沈临的镜头晃了晃，随后自己好像愣住了一样，退后了几步，朝着怪物冲了过去。
“周淮起！！！！你要做什么！快回来！”沈临甚至顾不上悲伤，要冲过去拽回周淮起。
周淮起像不受控的野兽一般甩开了沈临，镜头一晃只看见周淮起扑到了怪物的背上，就一片漆黑了，只剩下了声音。
沈临大喊：“别冲动！”
“周淮起！”
视频中传来怪物的嘶吼声，还有一阵巨物倒地的声音，完全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下一秒沈临拾起记录的摄像头 画面模糊一瞬，紧接着对上了撤退的哨兵。
直到视频结束也没有周淮起的画面了。
视频播放完自动关闭，房间内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和电脑的轰鸣声。
“你……还好吗？”严清与看着表情有些痛苦的周淮起想要伸手去帮他疏导一下，但又想到他刚刚拒绝了自己，于是手指弯了弯手又收了回来。
“我没事。”周淮起看着漆黑的屏幕思考着，有些镜头跟刚刚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画面对上了，脑海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但对于后面不受控制的部分还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沈临为什么要移开镜头呢？刚好是最关键的部分没有录下来，莫非……
严清与斟酌着语句开口：“沈教官在保护你。”
“保护？”周淮起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如果不这么做，你可能会被当成跟突变体一样的怪物关到研究所。毕竟你和怪物的能力是极其相似。”严清与淡淡道。
“也许我就是突变体呢？”周淮起忽然打断严清与。
严清与顿了顿：“别瞎想，你和突变体不一样，至少你还有理智。”
“我不知道没有录进去的这段时间我还有没有理智，我没有记忆。”周淮起啧了一声：“真麻烦。”
“当时的情况我不清楚，但从视频里可以感觉到你大概是被褚教官的死刺激到了才变成那样。而且我没猜错的话，你对这种能力的把控并不好。”
周淮起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严清与，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的话，确实是完全没有把控力。
“而且你吸收完之后精神领域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力量。”电脑滴的一声，另一份资料也拷贝完成了，严清与关闭传输界面，一边说一边翻阅桌上散落的资料。
虽然沈临说自己没有空整理这些材料，但还是按照一个大的分类摆放好了，翻阅起来特别方便。
忽然一份材料引起了严清与的注意，地下城？
这个怪物跟地下城有什么关系吗？
严清与一目十行，粗略的看了几眼，不，好像并不是关于突变体的文件。
周淮起正在刷着电脑的资料，没有注意到严清与的动作：“我受伤那天开始到现在已经有14个哨兵和两个向导牺牲了，已观测到的怪物有23只，有一只被我杀了，还有5只被其他的哨兵杀了。”
严清与拿出光脑悄悄的把印着地下城三个字的资料拍了下来，母亲的事让他对地下城有一定的好奇。
听到周淮起话严清与往他那边靠了靠，微微弯腰看向屏幕，屏幕上是被打死的突变体，好几张图片，有一张格外突兀，没什么外伤，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虽然没有眼睛，但还是能感觉到他表情的惊恐。
这绝对是周淮起用吸收精神力的能力杀死的那个怪物。
“他们竟然没有来审问你，你不觉得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