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街上的铺子陆续开门。茶肆的炉火重新燃起,水壶冒着白气。几张木桌旁坐了人,低声说话。
一张桌上坐着两个男人。年长的那个穿着洗旧的灰布衫,袖口磨得发白,手里捧着一碗粗茶。他是西街卖炊饼的老汉,昨夜亲眼看见死士被押走。另一个年轻些,穿药铺学徒的青衣,面前摊着一张抄写的告示。
“我今早去送饼,听衙门差役说,那死士招了。”老汉开口,声音低沉,“说是聂影亲自下令,让他到处传话,污蔑龙大侠勾结运天宗。”
年轻人点头:“我也听说了。不止这样,他还拿了运天宗的老令牌,故意留下证据陷害别人。可他自己反倒被抓了个正着。”
“以前我还信了几分。”老汉摇头,“看他穿得体面,说话也像那么回事,说什么龙大侠收了密令、半夜进破庙……现在想想,全是套话。”
“要不是龙大侠当场抓住他,又搜出那枚禁物令牌,咱们还得被蒙多久?”年轻人说着,把告示往桌边推了推,“你看这里写,那令牌背面有裂痕,和铁匠李老留下的模具完全对得上。这种事,外人编不出来。”
老汉喝了一口茶,放下碗:“我活了五十多年,头一回见有人为了查真相,整夜守在巷子里等线索。他明明可以不管,可他没走。”
两人沉默片刻。外面街上行人多了起来。一个挑担的小贩路过门口,停下脚步听了几句,也凑进来问:“那现在怎么办?运天宗还有没有别的据点?”
“听说龙大侠正在查。”年轻人说,“昨夜抓到死士后,他没回去休息,一直在城里转。”
“查是得查。”老汉皱眉,“可一个人哪够用?那些人藏得深,又有钱有势,官府也不一定肯动真格。”
“那就咱们帮。”年轻人忽然抬头,“我今天下工就去募捐,凑点银子给龙大侠办事用。买消息也好,请帮手也好,总不能让他自己扛。”
老汉看着他,眼神变了变,随后伸手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我这点钱不多,但愿意拿出来。你要是真办这事,算我一个。”
旁边几桌的人也听到了,有人接话:“我家孩子病好了,多亏去年龙大侠从山里带回那个大夫。我也出一份。”
“我出两吊!”
“别光说,做点实在的。”老汉站起身,走到门口张望。
这时,街对面走来两个人。前面那人身材高大,玄色劲装,腰间佩剑,步子不急不缓。正是龙吟风。诸葛雄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神情平静。
老汉一眼认出他。他没喊,也没动,只是盯着看了几秒,然后猛地转身回桌边,抓起刚才那几枚铜钱。
龙吟风正好走到茶肆窗下。
老汉推开窗户,抬手一扬。铜钱飞出去,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在龙吟风脚前。
“龙大侠!”他大声喊,“接住!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街上行人纷纷停下。有人认出了他,也有不少人还在犹豫。
龙吟风脚步一顿,低头看那几枚铜钱。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暗黄的光。
他没弯腰捡,也没说话,只抬起眼看向窗口。
老汉站在那儿,双手扶着窗沿,脖子伸得很直。“我知道你不需要这个。可我们想让你知道——有人信你!”
茶肆里那个年轻学徒也冲了出来,站在门口大声说:“我们商量了,要在门口设个义捐箱!谁愿意帮的,都可以留点银子!专供追查运天宗之用!”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往前挤。
“我也捐!”
“我拿不出多的,一文也行!”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走过来,从袖中掏出一枚小银角子,轻轻放在地上那堆铜钱旁边。“您救过我男人的命。这是我的心意。”
龙吟风依旧没动。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停在那枚银角子上。
诸葛雄站在他身后,嘴角微微翘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腰间的布包。
街上越来越多人围上来。有人说要捐米,有人说愿当耳目,只要发现可疑之人立刻报信。一个老头拄着拐杖走出来,把随身带的干粮袋解下来:“拿着,路上吃。”
龙吟风终于弯腰。他拾起那枚银角子,握在掌心。手指收紧,边缘压进皮肉里。
他转身面向众人,声音不高:“东西我收下。话我也记着。”
人群安静下来。
“你们给的不是钱。”他说,“是信任。我不敢说一定能清掉所有脏水,但我不会停。”
有人喊:“我们知道你没跑!”
“我们信你!”
“查下去!我们跟你一起顶着!”
龙吟风点点头,将银角子放进怀中。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诸葛雄跟上。两人沿着街道慢慢前行。身后传来搬桌子的声音,接着是钉木板的敲打声。茶肆门口很快立起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义捐处”三个字。底下摆了个竹筐,已经有人往里放钱。
走了一段路,诸葛雄低声说:“这回,不用我们说了。”
龙吟风没应声。他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碰了下剑柄。这一次,动作很轻。
前方路口拐角,一家酒馆的门帘掀开一半。里面坐着几个人,背对着街面。其中一人手里捏着一封信,指节用力,纸张边缘起了皱。
他听见外面喧闹,侧头看了眼窗外。
街上,一个少年跑过,手里举着张纸,边跑边喊:“快看!新的告示贴出来了!龙大侠抓的是真凶!咱们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