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修·坠龙渊（五十三） 血令引幽泉
通道深入，地势不断向下，空气愈发阴冷潮湿，岩壁上开始出现滑腻的苔藓，滴答的水声变得清晰。那股古老而微弱的威压，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随着道一的深入，逐渐变得可感。
怀中的青铜血令，不再仅仅是微弱的悸动，而是传来一阵阵清晰的、带着催促意味的温热。它似乎在指引着方向，与深处某个存在产生了共鸣。
道一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强行催动神识导致的识海创伤不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灵力干涸，经脉空荡，肉身更是多处受创，每迈出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他只能依靠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身体，扶着冰冷湿滑的岩壁，一步步向前挪动。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水流声，以及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古老气息的阴煞之气。
转过一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
并非出口，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顶端垂下无数钟乳石，闪烁着淡淡的磷光，提供了些许照明。洞窟中央，是一个约莫十丈见方的水潭，潭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水面平静无波，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那浓郁的古老威压与阴煞之气，正是从这黑潭之中弥漫而出。
而在黑潭的对面，靠近岩壁的地方，赫然有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隐隐有微弱的气流从中透出，带着一丝外界的气息！
出口！
道一精神一振，但目光立刻被潭边的事物所吸引。
就在他立足的这边潭岸，散落着几具残缺不全的人类骸骨，衣物早已腐朽，身旁掉落着一些锈蚀的法器碎片。从骸骨的姿态来看，他们似乎在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与挣扎。其中一具骸骨的手指，还深深抠进了潭边的岩石里。
更让道一瞳孔收缩的是，在这些骸骨之间，他看到了一块半埋在淤泥里的、与他怀中那块几乎一模一样的青铜碎片，只是更大一些，上面的纹路也略有不同。
这里……是一处古老的祭祀之地？还是某个遗迹的入口？
他怀中的青铜血令此刻变得滚烫，甚至微微震颤起来，指向那漆黑的水潭。
难道这水潭之下，才是血令感应的真正源头？楼兰古城的线索？
道一心中念头急转。出口就在对面，穿过这不过十丈的水潭，他或许就能逃离这绝地。但血令的异状，以及这水潭散发出的诡异气息，都预示着其下非同寻常。
是立刻离开，保住性命和好不容易到手的地脉煞髓，还是冒险一探，追寻那可能存在的、关乎上古地师传承与神魂宝物的机缘？
仅仅犹豫了一瞬，道一便做出了决定。
他踉跄着走到潭边，没有立刻下水，而是先仔细观察。神识枯竭，无法深入探查潭底，他只能凭借肉眼和残存的法则感知。
潭水死寂，法则线条在此地也显得异常凝滞、扭曲，仿佛被某种力量镇压。他拾起一块石子，投入潭中。
“咚。”石子沉下，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声音沉闷，仿佛被漆黑的潭水吞噬。
诡异！
道一眉头紧锁。他尝试运转《星辰引》，汲取此地灵气恢复，却发现此地的灵气虽然浓郁，却混杂着那股古老的阴煞之气，极其狂暴，难以炼化，强行吸收只怕会污染自身灵力，甚至损伤道基。
他盘膝坐下，取出几枚回元丹和养神丹服下，勉强恢复一丝微薄的灵力和精神。此刻的状态，别说探索潭底，就是游过去都风险极大。
时间一点点流逝，丹药化开的暖流在干涸的经脉中艰难流淌，滋润着受损的肉身与神魂。道一默默计算着，地龙蜥不知何时会返回，外面的修士也可能找到其他路径进入此地，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必须做出抉择。
最终，对力量的渴望，对揭开自身金手指与楼兰古城秘密的追寻，压过了立刻逃离的念头。但他也不会盲目送死。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潭边那几具骸骨和那块更大的青铜碎片上。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碎片挖出，入手冰凉沉重，上面的纹路确实与他手中的血令同源，但似乎记载了不同的信息。
将这块碎片也收起，他再次看向黑潭。青铜血令的感应依旧指向潭底。
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目前所能达到的最佳，一手紧握青钢剑，另一手扣住仅剩的几张低阶符箓，迈步踏入黑潭。
“嘶——”
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脚踝蔓延而上，并非纯粹的冰冷，更带着一种侵蚀生机、冻结神魂的阴煞之力！道一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忙运转微薄灵力护住周身。
潭水沉重粘稠，前行极为困难。更可怕的是，越往中心，那股来自潭底的威压越强，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存在正在水下凝视着他。
行至潭心，异变突生！
怀中的青铜血令猛地爆发出灼热的高温，甚至烫伤了道一的皮肤！与此同时，原本平静无波的漆黑潭水，骤然开始缓缓旋转，一个漩涡以道一为中心形成！
强大的吸力从脚下传来，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
道一脸色大变，拼命挣扎，但以他此刻状态，如何抗衡这自然之威？更何况，这漩涡的出现，明显与他怀中的血令有关！
就在他即将被彻底卷入漩涡的刹那，他福至心灵，猛地将怀中那枚滚烫的青铜血令掏出，毫不犹豫地将其与刚刚得到的那块较大碎片，一起投入了漩涡的中心！
既然你要，那就给你！
两块青铜物件落入漩涡，如同火星滴入油锅。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响彻整个洞窟！漆黑的潭水骤然亮起无数道细密的、暗红色的纹路，如同血管般遍布整个水潭！那漩涡旋转的速度陡然加快，却又在下一刻猛地停滞、倒转！
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力量将道一猛地向上抛飞！
“噗通！”
他重重摔在潭水对岸的坚硬地面上，摔得眼冒金星，浑身骨头如同散架。
他挣扎着抬头，只见那漆黑的潭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其中的暗红色纹路迅速黯淡、消失。那股古老而恐怖的威压，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消散无踪。
潭水，变成了一汪普通的、带着丝丝灵气的清泉。只有那残留的些许阴煞之气，证明着方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道一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心中后怕不已。方才若稍有迟疑，恐怕已被那诡异的漩涡吞噬。
他检查自身，除了摔得不轻，并无其他损伤。怀中的地脉煞髓玉瓶完好无损。而那块被他扔出去的青铜血令和碎片，已然消失不见。
是福是祸？
他撑起身子，看向那变得清澈的潭水，目光最终落在对面那处透着微光的裂缝出口。
机缘或许已随青铜物件沉入潭底，非他此时所能企及。但命，还在。
他不再犹豫，拖着疲惫重伤的身躯，一步步走向那裂缝。
光亮，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