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了被你拯救，而是为了与你并肩。」
当晚，林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18楼的公寓。
她心里装着太多沉重的秘密。
然而，迎接她的，是一室的冰冷和寂静，。
以及，坐在客厅沙发上，周身散发着骇人低气压的顾沉。
他面前的茶几上，随意地放着一个平板，屏幕上，赫然是关于FLoREScENcE paris与顾氏集团达成战略合作的、铺天盖地的新闻通稿。
那“强强联合”、“共创辉煌”的标题，在冰冷的光线下，显得无比讽刺。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顾沉缓缓抬起头，眼眸里是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混杂着失望、愤怒与痛心的复杂风暴。
他只看到了她演给全世界看的那出戏，却不知道，她为了他，为了他们的未来，在幕后，赌上了自己的全部。
这段时间，顾沉一直在为序伦科技几个关于AI芯片与新的人工智能项目的新技术做最后的封闭式调试，忙得脚不沾地，甚至飞了四五次次深圳，每次都只是行色匆匆地回来，与林满见面的时间都被压缩到了极限，两人之间除了几条报平安的简短微信，几乎没有交流。
她也确实刻意选择在他出差期间，完成了与顾氏集团的所有协议签署和公告发布。
却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她换鞋的动作，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回来了？”她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声音听上去尽量平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紧握着杯壁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顾沉没有应声。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隐在阴影中的眼眸，终于转向了她。没有了往日的温情与宠溺，也没有了争风吃醋时的戏谑与恼怒。那里面，是一片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彻骨的深海，海面下，是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的、骇人的平静。
公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远处城市传来的、被玻璃隔绝得模糊不清的背景噪音。
这片死寂，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人窒息。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良久，顾沉终于开口，声音从烟雾中传来，沙哑，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平板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解释什么？”她转过身，靠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强迫自己摆出最镇定、最无懈可击的姿态，“我公司的事难道还需要向序伦的总裁报备？”
她将自己武装得很好。
“这只是一场商业合作。顾氏有渠道和土地，我们有产品和技术，一拍即合。”
用最无懈可击的商业逻辑，来应对他即将到来的雷霆之怒。
“商业合作？”顾沉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浓重的、化不开的讽刺与失望，
他缓缓地抬起头，站起身，一步步向她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
“林满，你是不是觉得，在国外待了四年，最近拿了几个奖，做了个所谓的品牌，就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跟我谈‘商业合作’？”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终于翻涌起被压抑的怒火，“你知不知道你合作的人是谁？你知不知道你踏进去的是什么地方？你把公司卖给他，跟白白送给他有什么区别？！”
“我没有卖公司！”林满的声调不受控制地高了半分，“公司的绝对控股权和经营主导权还在我这里，而且我拿到了最需要的资源和渠道！这叫合作，不叫卖！”
“合作？”顾沉的怒火，被她这句理直气壮的辩解彻底点燃。他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一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他眼中的冰冷与讥讽，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你管这叫合作？！”他将她拽到自己面前，眼眶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你用什么换来的？！别告诉我，顾建宏那只老狐狸，会平白无故地给你这么大的好处！你拿什么跟他交换了？！”
顾沉的质问，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插向她最核心的秘密。
他见她没有回答，继续刺痛她，“我几乎都要以为你变聪明了，林满。可我还是高估了你。”
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说出的话刺骨，“你还是和四年前一样，一样的天真，一样的愚蠢，一样的……急于证明自己，不惜代价。”
林满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被他攥住的手腕传来尖锐的痛感，但更痛的，是他眼神里那种不加掩饰的失望与怒火。她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被他粗暴地撕开，那股被质问的恼羞成怒，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冷静与算计。
“放手！”林满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被他言语中的轻蔑与羞辱刺得体无完肤。
她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了他。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眶红得吓人，却没有一滴眼泪。
“顾沉，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情人？前夫？还是序伦科技的总裁？”她依旧尖锐。
林满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心底的委屈与怒火彻底爆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自嘲的笑。
“我回国时，连跟你们序伦合作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我凭我自己的本事，拉来了让整个行业都眼红的投资，你却跑来告诉我，我天真愚蠢？”
她逼近一步，昂着头，那双美丽的眼眸里满是决绝，玉石俱焚的疯狂。
“你凭什么？！”
“就凭我比你更清楚顾建宏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顾沉的理智，也终于被她这副不知死活的模样彻底点燃，他低吼出声。
“那你呢？”林满冷笑，那笑声，像淬了冰的玻璃碎片，尖锐而刺耳，“你又比他高贵到哪里去？顾大总裁？”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胸口，动作暧昧，眼神却冷得像冰。
“你质问我，管教我，是因为你真的关心我，还是因为我不听你的话，让你那无处安放的掌控欲，受到了挑战？当初你袖手旁观，那现在，有什么资格，来管我的决策？！”
顾沉的身体，猛地一僵。
林满看着他瞬间沉下去的脸色，知道自己刺中了他的痛处。
“还是说……”她凑近他，声音压得极低，像魔鬼的私语，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你以为我们睡了几次，你就有资格管我？”
这番话，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扎进了两人之间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戳破了他们之间那层心照不宣的暧昧面纱，将“前夫”、“床伴”、“商业对手”这些尴尬的身份，血淋淋地摆在了台面上。
顾沉的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满唇角的笑意愈发残忍：“别那么天真了，顾总。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上床这种事，不过是各取所需，排解压力罢了。”
“你不会……当真了吧？”
轰——
在这一刻，彻底坍塌了。
他所有的怒火，都被她这番诛心之言，浇得只剩下冰冷的、刺骨的疼。
他是想告诉她，他不是袖手旁观，他是在用他的方式为她铺路。告诉她，顾建宏的手段有多阴狠，那个地方的泥潭有多么深不见底。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种更深沉的无力。
她不会信。
她只会觉得，这是他又一种试图掌控她的说辞。
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有些危险，一旦沾染，就再也无法脱身。
“原来是这样。”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的荒原。
“你说得对，林总。”他重新用回了那个最矜贵疏远离的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冰水里浸过，“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想证明你自己，你想用你的方式。好，我成全你。”
他转过身，走向门口，拿起了他进来时随手放在玄关柜上的西装外套，没有停步，甚至没有丝毫的迟疑。
“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你这么有能力，这么想证明自己，那我就不奉陪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既然只是各取所需，那这，我们到此为止。”
“好自为之。”
说完，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砰——”
厚重的门被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也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干脆利落，斩断了一切。
她知道，他要跟她划清界限。他想逼她退缩，逼她放弃。
可她，退不了。
因为她知道，一旦她退了，所有压力，又会重新回到他一个人的肩上。
公寓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杯她倒的温水，早已凉透，就像她此刻的心。
她和他之间的关系，比她预想的，来得更猛烈。
最终，她蜷缩在沙发上，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