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解的迷失,是明知危险却又忍不住靠近的瘾,是对宿命的无声认领。」
服务器的故障很快被周序然带队排除,技术攻坚小组的工作得以继续。
但林满的心,却再也回不到之前的平静。
那枚被她紧紧攥在口袋里的硬币,像一块滚烫的烙铁,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个荒诞的午后,那个干涸的许愿池,以及那个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愿望
——“我希望……此时此刻,就能见到顾沉。”
而现在,他就在她眼前。不仅见到了,还在以一种她无法抗拒的方式,深度介入她的工作与生活。
这算什么?
命运的捉弄?
还是……她那个卑微的愿望,真的以一种离奇的方式,应验了?
深夜,当攻坚小组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林满和顾沉并肩走出西王大厦。
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氤氲开一片迷离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又在某个瞬间,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地下车库的空气有些沉闷,带着汽油和尘埃混合的味道。顾沉的车就停在不远处,黑色的车身在幽暗的光线下,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同路,我送你。”
顾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依旧是那种听不出太多情绪的平淡。
林满没有拒绝。
车辆平稳地驶出车库,汇入深夜寂静的车流。
车厢内,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的轻微的送风声。
顾沉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在路灯光影的交错中,显得愈发冷硬。
林满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闭着眼,假寐。
但她的手,却始终紧紧地攥着口袋里的那枚硬币。那冰凉的触感,和上面独特的划痕与缺口,让她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终于,在车辆即将驶入他们所住公寓的地下车库时,林满睁开了眼睛。
“顾沉。”
她突然开口,声音因为疲惫而带着一丝沙哑。
“这个……”
林满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那枚硬币,摊开在手心,递到他面前,“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执拗。
顾沉的目光落在她掌心那枚熟悉的硬币上,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车稳稳地停入车位,然后熄火。
车厢内瞬间陷入一片极致的安静,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
“你从哪里找到的?”
他反问,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你的办公桌上。”
林满迎上他的视线,毫不退缩,“我想知道,它为什么会在那里。”
顾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配合着林满此刻紧张的心跳。
“几年前,去法国出差,在一个没什么人的小公园里捡到的。”
他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看着有些特别,就随手收起来了。”
他的解释,简单,合乎情理,却又像什么都没说。
“一个小公园?”林满的心猛地一紧,追问道,“什么样的公园?什么时候?”
顾沉的目光再次转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让她看不透他此刻真实的想法。
“不记得了。”
他淡淡地说道,“林总对一枚普通的硬币,似乎格外在意?”
林满的心,在那一刻,沉了下去。
不记得了。
这三个字,又残忍又梦幻。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将硬币随意的放到他车上的中控台的收纳盒里。
“没什么,”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与疏离,“只是觉得有些眼熟,或许是我以前掉的也不一定。既然顾总不记得了,那就算了。”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林满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径直走了出去。
顾沉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电梯。
这一次,林满没有再刻意回避他的目光。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电梯壁上倒映出的、两人模糊的身影,心中一片荒芜。
电梯到达16楼,顾沉走了出去。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按下了开门键,阻止了电梯门的闭合。
她走了出去,高跟鞋踩在16楼光洁的走廊地面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一步步走向正要开门的顾沉。
“你当时也在,对吗?”林满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沉转身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向前一步,与她靠得更近。近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在哪,那个公园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像大提琴的尾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撩拨着最敏感的神经。
他在!
他那天也在!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上,让她所有的防备与冷静,瞬间土崩瓦解。
原来,她那个破天荒的许愿,真的应验了。
命运,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将她重新推回了这个男人的身边。
这一刻,林满突然觉得有些认命。
一种无法释怀的、带着绝望的认命。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和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
她在他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与琥珀交织的冷冽气息。
林满深吸一口气,心中那个疯狂的念头愈发清晰。
她缓缓抬起眼,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黑眸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愈发幽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要将她吸进去。
“顾沉,”她一字一句,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林满的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眼中却是一片荒芜的绝望,“从四年前,到现在。”
“林满。”顾沉的声音沉了下来。
因为愤怒,她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她仰着头,狠狠地瞪着他,眼眶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打乱我的生活!你以为你是谁?!”
顾沉任由她揪着自己的衣服,那双深邃的眼眸,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兽,歇斯底里地发泄着积压已久的情绪。他的沉默,在林满看来,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默认与嘲讽。
“不说话?”林满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好,你不说,我替你说。”
没有任何预兆,她猛地扑了上去,隔着他质地精良的衬衫,咬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上。
力道之大,让她自己都感到了牙齿的酸麻。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布料下的肌肉瞬间绷紧,以及他喉间那声极轻的、压抑的闷哼。即使隔着一层衬衫,她也知道,这一下,绝对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咸涩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眼角滑落,滴落在他深色的衬衫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湿痕。
顾沉没有推开她,任由她发泄着。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肩胛骨处传来的细微刺痛,那力道,足以留下清晰的齿痕。
他知道她所有的不甘与无法释怀,也知道自己当年的“自以为是”给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林满松开牙齿,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里,此刻盛满了破碎的光,像被雨打湿的栀子花,脆弱得让人心悸。
下一秒,她带着满腔的绝望与认命,踮起脚尖,将自己带着泪痕的唇,印上了他微凉的薄唇。
这个吻,没有丝毫的温柔与缱绻,充满了宣泄的意味。带着她的愤怒、她的不甘、她的绝望,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在心底的渴望。
她的牙齿甚至磕碰到了他的唇瓣,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和淡淡的血腥味。
顾沉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住,他没想到林满会突然做出如此大胆而疯狂的举动。
但仅仅是片刻的失神,他便迅速反应过来。
这个女人,在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向他宣战,或者说,投降。
他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有震惊,有了然,还有一丝被挑起的、属于男性的征服欲。
既然她主动拉开了的序幕,他没有理由拒绝。
下一秒,顾沉伸出手臂,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按向自己,同时,加深了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他的吻,比她的更加霸道,更加具有侵略性,仿佛要将她吞噬入腹,让她再也无法逃离。
楼道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唇齿纠缠的暧昧声响。
林满在他的攻城略池下,渐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攀附着他的肩膀,任由他予取予求。
她闭上眼,泪水却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混杂在两人的津液中,带着苦涩的味道。
她以为自己会感到报复的快感,或者麻木的解脱。
但没有。
只有更深的空虚,和一种无边无际的悲哀。
她是在用“生理性喜欢”这块遮羞布,掩盖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却依旧不争气地为他跳动的心。
这个吻,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良久,两人拉开一丝距离,顾沉垂眸看着她,感受着她唇上的冰凉与湿咸。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沾着泪痕的脸颊,拇指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想要真的弄伤我,”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与纵容,“可能还得往下点。”
他拉过她微凉的手,按在自己左胸衬衫下的位置,那里,是他心脏跳动的地方。
林满的身体猛地一颤,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以及他胸膛下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他说得对,她咬他再狠,又怎及得上他当年在她心上留下的伤口深?
那晚,林满是清醒的。
比那次醉酒后的意外,更加清醒地,选择了沉沦。
她用这种方式,宣泄着积压已久的痛苦,也像是在嘲讽着命运的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