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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书中文 >  逆命菩提 >   第14章 颜色

清晨五点四十分,窗外的天光还带着浓重的灰蓝,城市却已经醒了。楼下早点铺子卷闸门拉开的哗啦声,三轮车碾过坑洼路面的颠簸闷响,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疲倦的喇叭声,混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透过半开的窗户涌进小小的出租屋。

万一乐睁开眼,没有半分初醒的迷蒙。心脏的位置,那团凝聚的水滴状愿力核心,正以某种恒定的、充满生机的韵律旋转着,比心跳更沉实,更清晰。每一次旋转,都像无形的水波,温柔地涤荡着他的四肢百骸,驱散残存的最后一丝倦怠。

净尘中阶,“随其心净,则佛土净”——这由内而外的澄澈与精力,便是最直观的证明。他微微凝神,感知便如水银泻地,悄然铺开。不再是初阶时肉眼所及的方寸之地,而是整个县城,方圆几十里内,无数或明或暗、或强或弱的“光点”和“烟尘”,如同星图般映照在他的意识深处。那是众生心绪的浮光掠影,是缠绕在他们身上的、形态各异的业力之尘。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怕惊扰了旁边小床上熟睡的女孩。星儿蜷缩在印着小花的薄被里,脸颊枕着手臂,呼吸均匀细长。她身上那股曾经浓得化不开的、属于阳光福利院的灰暗业力,如今已变得极淡极淡,只剩下些许浅淡的印痕,像水洗过多次的旧布,昭示着过去,却不再沉重地拖累未来。这变化,让万一乐心头那点微小的、名为“安心”的情绪,变得格外清晰。

洗漱,烧水。水壶在电磁炉上呜呜低鸣时,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本线装佛经。书页泛黄,触手微糙,边角已有些磨损。这册无名的经卷,是他一切能力的起点,亦是承载着无尽玄奥的舟筏。

他并非信佛,但敬畏这文字背后所揭示的、关于业力流转与愿力本源的庞大规则体系。手指拂过那些竖排的繁体梵文转译,目光停留在关于“业相”的论述片段上。昨夜读到此处,心中便隐隐有所触动。

“……诸业生灭,如云聚散,其相各异。贪者,其色若金,暗沉流转;嗔者,其色如血,灼灼逼人;痴者,其色昏黄,滞重浑浊;怨憎会者,其色深紫,纠缠难解;惊怖忧恼者,其色惨白,飘摇不定……”

他合上经卷,闭目凝思。以往所见业力,大抵是混沌的黑色雾气,深浅浓淡代表了其“重量”与“顽固”。而此刻,经文中的描述与自身日益精纯的感知能力相互印证,仿佛一层蒙蔽视线的薄纱被骤然揭开。再睁开眼时,看向窗外楼下那个刚刚支起油锅炸油条的摊主老张——他身上果然不再是一片模糊的灰黑,而是纠缠着几缕暗沉流转的金色细丝(贪恋每日蝇头小利的小算计),混杂着一大片滞重浑浊的昏黄(对家中病妻的忧虑与对未来的茫然),边缘还飘着几丝惨白(担心城管突然出现的惊惧)。这不再是单一的“恶业”或“重业”,而是复杂人心在业力层面的真实显影,有了更清晰的“颜色”与“质地”。

一个更系统、更贴近现实的“业力色谱”,在他心中初步成型:

暴虐(深红):如凝固的血,戾气刺目。常见于施暴者、极端偏执者。

贪婪(暗金):沉甸甸的金色,不断向内旋转吞噬。商贾、赌徒、欲壑难填者。

绝望(灰黑):最沉重粘稠的灰黑,近乎凝固。重病缠身、遭遇巨变、长久被压迫者。

偏执(墨绿):幽暗深沉的绿色,如同深潭,固执难移。常见于某些狂热的信徒或守旧僵化者。

怨憎(紫黑):深紫色中夹杂不祥的黑斑,相互缠绕撕扯。宿怨深仇、家庭长期不睦者。

愚昧(浊黄):浑浊的土黄色,滞重而缺乏活力。因无知而盲从或被欺骗者。

惊惶(惨白): 稀薄飘忽的惨白色,极易扩散。突遭变故、缺乏安全感者。

这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区分,更是对他自身能力的一种深化理解。不同色彩的业力,其“重量”不同,化解的难易与所需的“扰动”方式也必然不同。

水烧开了。他冲好两杯奶粉,麦片的香气在狭小的厨房里弥漫开来。这时,小床那边传来窸窣声。星儿揉着眼睛坐起来,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短发,懵懵懂懂地看向万一乐:“哥哥…早。”

“早,星儿。洗脸刷牙,准备吃饭。”万一乐把温热的奶杯放在小桌上,又拿起梳子,“头发又成鸟窝了。”

星儿乖乖爬下床,自己搬了小凳子去够洗手台。她动作麻利,带着一种被生活过早催熟的懂事。收拾停当,坐在桌边小口喝着奶麦片,眼睛却一直好奇地跟着万一乐的动作转——他正拿起一个帆布包,往里面塞进几瓶矿泉水、一小包饼干、一顶遮阳的旧棒球帽,还有那本从不离身的佛经。

“哥哥要出去?”星儿问,声音不大。

“嗯,出去转转。你乖乖在家,看看书,看看电视,好不好?中午想吃什么,我回来时买,”万一乐摸摸她的头。

守望巷之行才结束,让她多休息一下,尤其今天行程不定。好在这个六岁的孩子,早已习惯了等待和独处。

星儿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低下头,用勺子慢慢搅着碗里的麦片,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这细微的情绪波动,也被万一乐清晰地感知到,一缕淡淡的、近乎无色的忧思业力,从她小小的身体里逸散出来。他心念微动,指尖一缕极淡的、几乎不可见的愿力柔光悄然拂过她的发顶,带着温和的抚慰。

那缕忧思业力,如同被阳光照到的薄霜,无声消散。星儿似乎感觉舒服了些,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戴上棒球帽,万一乐跨上停在楼道里的那辆二手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在清晨的楼宇间响起,带着一种粗糙的活力。

县城的生活画卷,随着车轮的滚动,在他眼前和感知中徐徐展开。他的“视野”分成两层:一层是寻常巷陌,早点摊升腾的热气,菜贩卸货的忙碌,主妇们讨价还价的市井之声;另一层,则是无数或浓或淡、色彩各异的业力光晕,如同叠加在现实世界上的动态抽象画。

县城不大,他的感知足以覆盖。那些浓烈的、亟待化解的业力“节点”,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他。他的行动方式也越发纯熟。净尘中阶的能力——影响他人心绪、进行小范围的安抚与净化,是常态手段。而佛经赋予的“扰动”之力,则用于更复杂、更需回溯根源的困局。

早市入口,一个瘦小的菜农老伯正被两个穿着不合身花衬衫、流里流气的青年围着。暗金色的贪婪业力如同实质的锁链,从青年身上缠绕到老伯身上,勒得他喘不过气。

“老东西,昨天的‘管理费’可没交齐啊!今天这车菜,我看正好抵了!”一个黄毛青年叼着烟,蛮横地踢了踢老伯的三轮车。

老伯脸色蜡黄,浑浊的眼中满是浊黄色的愚昧业力(不懂反抗)和惨白色的惊惶(害怕报复),嗫嚅着说不出话。

万一乐停下摩托,走过去,并未直接呵斥。他只是看似随意地站在老伯身侧,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两个青年。

心脏处的水滴愿力核心微微加速旋转,一股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净”之意念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清泉流过那两人被贪婪业力蒙蔽的心田。

同时,他指尖在衣兜里悄然触碰佛经书页,心神沉入,锁定那两个青年身上最浓的一缕贪婪业力,意识逆着时间线回溯——那是昨天下午,黄毛在街角小赌档里输光了钱,正烦躁地寻找“财路”。

万一乐的意念化作最细微的扰动:一个念头,“赌档老板突然肚子疼,暂时关门”。这微小的“因”被悄然植入过去。

现实瞬间产生涟漪。黄毛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脸色一变:“什么?关门了?妈的!”挂了电话,他看向同伴,那股强横的气势泄了大半,烦躁地挥挥手:“真他妈晦气!算了算了,这老东西也没几根毛,走吧,下午去别处看看!”两人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老伯茫然地看着他们离开,又看看万一乐,不明所以,只觉心头那股沉甸甸的恐惧莫名消散了不少。万一乐对他点点头,没说话,跨上摩托离开。改变过去,影响现在,因果的涟漪已平复。那缕被扰动的贪婪业力,在青年身上黯淡了许多。

穿过一条背街,路边绿化带里传来微弱的呜咽声。一只脏兮兮的小土狗,后腿似乎被什么东西夹住了,惨白色的惊惶业力如同烟雾般剧烈地从它小小的身体里涌出,几乎要把它淹没。

万一乐停下车。他走过去,没有贸然靠近。净尘中阶的能力发动,一股温和、充满安抚意味的愿力波动如同暖风般笼罩过去。小狗剧烈的颤抖和呜咽声明显减弱,湿漉漉的眼睛里虽然还满是恐惧(惨白),但那份濒临崩溃的惊惶业力被安抚了下来,不再那么汹涌。

万一乐这才小心地蹲下,检查发现它的腿被一个废弃的老鼠夹卡住了,好在不深。他轻易地掰开锈蚀的夹子,小狗瑟缩了一下,却没有攻击。

他拿出矿泉水,简单冲洗了一下伤口,又撕下一点干净布条大致包扎。小狗舔了舔他的手,惨白色的业力中,终于透出了一丝极淡的、代表依赖的柔光。它瘸着腿,一步一回头地钻进了绿化带深处。或许它还会流浪,但此刻的惊惶已被抚平。

临近中午,太阳毒辣起来。万一乐在一条相对僻静的居民巷口停下,准备买瓶水。旁边一栋老式单元楼里,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女人痛苦的闷哼,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绝望业力,如同粘稠的墨汁,从二楼的一个窗口弥漫出来,沉重得让人窒息。其间还夹杂着暴虐的深红业力,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屋内。

家暴!万一乐眼神一凛。他迅速锁定了那绝望业力的源头——一个蜷缩在客厅角落的女人,以及她身上触目惊心的淤青。深红色的暴虐业力则来自一个正在咆哮、挥舞着酒瓶的壮硕男人。

报警?来不及,也未必能根治。他凝神静气,心脏处的愿力水滴急速旋转,散发出前所未有的专注光芒。净尘中阶的力量被他提升到极致,目标直指那深红色的暴虐核心!一股强大的、纯粹“净化”与“安抚”的意念,无视物理阻隔,精准地冲击在施暴者的精神上。

同时,他再次沟通佛经,意识沿着那暴虐业力的轨迹溯源。画面闪回:一小时前,男人在工地上因操作失误被工头当众严厉训斥,自尊心严重受挫,深红色的暴虐业力开始疯狂滋生。万一乐的意念化作扰动:一个微小的念头植入——“工头训斥时,口袋里妻子刚发来关心问候的短信震动了一下”。这瞬间的干扰,足以让工头训斥的语气下意识地缓和了一丝。

现实再次被撬动。楼上的咆哮声戛然而止。男人挥酒瓶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狰狞的暴怒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夹杂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深红业力骤然黯淡,灰黑色的绝望和惨白的惊惶暂时占据上风)。他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妻子,手里的酒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滚…滚回房间去!”他声音沙哑地吼道,充满了混乱和无力感,却没了继续施暴的意图。

万一乐感知着屋内业力的变化,深红暴虐暂时蛰伏,灰黑绝望依旧浓重,但至少,此刻的危机解除了。他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冰水,压下心头的波澜。这种直接的、强烈的业力冲突,消耗远比之前要大。他买了水,发动摩托离开,留下身后那栋楼里暂时平静却依旧沉重的氛围。改变需要时间,一次扰动,只能撬开一道缝隙。

下午,他骑车路过县城边缘的一个小广场。一群人围着一个摆地摊的“神医”,那“神医”唾沫横飞地推销着号称能治百病的黑色药丸子。围观的老人居多,身上缠绕着浓重的浊黄色愚昧业力,被“神医”身上散发出的、同样浑浊却更具蛊惑性的浊黄光芒所吸引牵引,形成一个愚昧的漩涡。

万一乐停下摩托,站在人群外围。他集中精神,将净尘中阶的“净”之力,如同无形的清风,吹向那些被蛊惑的老人。这力量不强,不足以立刻驱散根深蒂固的愚昧,却能带来一瞬的清明,让他们狂热的目光出现一丝短暂的迟疑和困惑。

同时,他再次沟通佛经,锁定“神医”身上最活跃的一缕浊黄业力源头——那是昨天,他刚从一个同样被骗光积蓄的老妇人那里拿到钱。万一乐的意念扰动过去:一个念头植入——“老妇人转身离开时,不小心掉了一颗不值钱的假珠子在地上”。

现实被微妙地修正。此刻,“神医”正口若悬河,手舞足蹈,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小圆东西,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里的几颗“神药”也滚落在地。这突如其来的狼狈打断了他的“布道”,也破坏了那份刻意营造的神秘感。

几个被万一乐愿力拂过、刚恢复一丝清明的老人,看着滚到脚边的药丸,再看看“神医”狼狈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嘀咕着“靠不靠谱啊?”,开始有人犹豫着转身离开。愚昧的漩涡,被撕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摩托车在县城的大街小巷穿梭,引擎声是唯一的背景音。阳光将他的影子在水泥地上拉长又缩短。他像一个沉默的巡游者,目光扫过街角巷尾,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捕捉着那些或浓或淡、色彩各异的业力光晕。每一次停留都短暂,每一次干预都力求精准而微小,如同在巨大的命运织物上,用最细的针脚进行着旁人难以察觉的修补。

他看到一个背着沉重书包、低着头走路的小学生,身上缠绕着紫黑色的怨憎业力(来自家庭长期的冷暴力),夹杂着惨白色的惊惶(害怕学校里的某个小霸王)。万一乐只是骑着车与他擦肩而过,一缕极淡的安抚愿力无声拂过。孩子猛地抬起头,茫然四顾,似乎觉得刚才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莫名轻了些许,脚步也稍稍加快了一点。

他在一个老旧小区门口,瞥见一个中年男人蹲在花坛边抽烟,浑身散发着近乎凝固的灰黑色绝望(失业,重病),浊黄色的愚昧业力(听信偏方耗尽积蓄)如同锁链缠绕其上。万一乐停下车,假装在查看手机,实则指尖在衣兜内轻触佛经。

意识溯回——几天前,男人在绝望中差点从楼顶迈出那一步。万一乐的意念扰动:一个念头,“楼顶边缘,一只翅膀受伤的麻雀扑腾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叫声”。这微不足道的“意外”,在那个瞬间,让男人低头的目光多停留了一秒。就是这一秒的迟疑,邻居大爷正好上来晒被子……

此刻,男人掐灭了烟头,站起身,虽然背影依旧佝偻沉重,灰黑色的绝望并未散去,但他终究是走回了单元门。一次微小的扰动,或许无法解决根源,但至少,将那个最危险的时刻推离了轨道。

他还路过一个热闹的露天棋摊。两个老头为了一步悔棋争得面红耳赤,暗金色的贪婪业力(争一时输赢的面子)和深红色的暴虐业力(被拂了面子的怒火)在他们头顶蒸腾。万一乐放慢车速,目光扫过。

净尘中阶的“净”之力柔和扩散。两个老头激烈的争吵声戛然而止,互相瞪了一眼,都哼了一声,悻悻地坐回原位,虽然还在生闷气,但那股要打起来的戾气却莫名消散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觉无趣,渐渐散开。

夕阳熔金,将县城镀上一层温暖的色调。万一乐骑着车,载着从菜市场买回来的新鲜蔬菜和一条活鱼,回到出租屋楼下。

摩托车熄火,他提着东西上楼。钥匙转动门锁,门刚打开一条缝,一个小小的身影就炮弹般冲了出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哥哥!”星儿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脸上还沾着一点水彩笔的痕迹。那股属于孩子的、纯净的思念和欢喜扑面而来,冲淡了万一乐身上沾染的、来自外面世界的驳杂业力气息。

“嗯,回来了。”万一乐弯腰,单手把她抱起来,另一只手拎着菜,“在家乖不乖?画画了?”

“画了哥哥!”星儿用力点头,挣扎着下地,跑回屋里,献宝似的举起一张画纸。纸上用稚嫩却充满活力的笔触画着一个戴帽子的小人(代表万一乐),周围是各种扭曲的线条和色块,红的、黑的、金的、灰的……虽然抽象,但万一乐心中一动,这像极了他在感知中看到的业力图谱。

“这是什么?”他故意问。

“是哥哥看的!”星儿指着那些色块,小脸很认真,“哥哥眼睛里,有好多颜色在飘!凶凶的红色,坏坏的金色,还有…还有让人难过的黑黑灰灰!”她努力描述着,词汇有限,却异常敏锐地捕捉到了万一乐感知世界的独特方式。

万一乐心中微震,随即涌起一股暖流。他放下东西,蹲下身,看着星儿的眼睛:“星儿真厉害,能看到哥哥眼里的颜色?”他指了指画上的一片墨绿色,“那这个呢?”

星儿歪着头想了想:“嗯…像巷子口那棵大树生病叶子的颜色,闷闷的,不高兴。”

偏执(墨绿)!她的直觉竟如此准确。万一乐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星儿说得对。这些都是……别人心里的‘天气’。有的天气不好,哥哥就试着,让它们变得好一点点。”他尽量用孩子能懂的语言解释。

“像哥哥让我的‘黑黑’变少一样?”星儿眨眨眼,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曾经盘踞的灰黑,如今只剩下淡淡的影子。

“对。”万一乐点头,心尖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这个捡来的、命运多舛的小女孩,不仅是他生活的锚点,似乎也对他所感知的业力世界,有着某种天然的、模糊的共鸣。这发现让他惊讶,更添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晚饭是简单的清蒸鱼和炒青菜。星儿吃得小嘴油乎乎的,满足地眯着眼。收拾完碗筷,窗外已是华灯初上。星儿抱着她的小熊玩偶窝在沙发一角,眼皮开始打架。万一乐则靠在旧沙发上,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点开了抖音。

五彩斑斓的短视频瀑布般刷下,是观察当下众生百态最直接的窗口。在万一乐此刻的感知中,这小小的屏幕仿佛连通着更广阔的世界,无数业力的色彩透过那些精心剪辑的画面和情绪化的文案隐隐透出。

一条新闻推送跳出:“xx市化工厂‘达标排放’引质疑,周边村民健康堪忧!”点开视频,镜头扫过巨大的银色罐体和粗大的排污管道,远处是笼罩在灰霾中的村庄。

在万一乐的感知里,那片土地仿佛被一层浓重得令人窒息的墨绿色业力笼罩着!那是偏执——企业为了利益对污染现实的顽固否认,以及地方上可能存在的、对发展指标的盲目追求。墨绿之中,又翻滚着大片灰黑的绝望(患病村民)和浊黄的愚昧(部分被蒙蔽或无力抗争的村民),还有几缕若隐若现的暗金(贪婪,某些环节的既得利益者)。

这浓烈的、成规模的业力景象,比他在县城里处理的那些个体事件沉重太多。万一乐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另一条推送吸引了他的注意:“西南边陲小村,留守儿童疑因误食野生菌集体中毒!医疗资源匮乏!”视频画面晃动,简陋的卫生所里躺着几个面色青紫的孩子,老人无助的哭喊声刺耳。画面被大片浊黄色和粘稠的灰黑色所覆盖,触目惊心。

第三条推送则带着点猎奇色彩:“‘助农直播’翻车?天价‘土特产’被扒皮,发货地竟是批发市场!”主播声泪俱下地讲述助农情怀的剪辑片段,与网友扒出的发货单、批发市场图片形成讽刺对比。

万一乐感知到的,是浓郁的、几乎要溢出屏幕的暗金色的贪婪,像一层油腻的镀金,包裹着欺骗的本质。

这些画面和信息流冲击着他的感官。心脏深处,那一直稳定旋转的水滴状愿力核心,似乎感应到了这些来自远方的、沉重而庞大的业力信息流,旋转的速度悄然加快了一分,散发出更明亮、更活跃的光晕。水滴边缘,甚至开始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星尘般的光点被甩出,如同初生的雾气。这是愿力核心对外界强烈业力刺激的本能回应,也隐隐预示着某种积累即将达到临界点。

“哥哥?”一个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响起。星儿不知何时爬了过来,小脑袋靠在他胳膊上,眼睛半睁半闭,迷迷糊糊地看向他亮着的手机屏幕。她的目光恰好落在那条化工厂污染的新闻配图上——巨大的烟囱和灰暗的天空。

“唔…”星儿伸出小手指,戳了戳屏幕上那一片压抑的工业景象,嘟囔着,声音含混却带着孩子特有的直觉,“这个…好凶…绿绿的…让人喘不过气…” 她用的是和描述巷口“生病大树叶子”一样的词——墨绿。

万一乐心中一动,低头看着星儿困倦却仍带着一丝本真敏锐的小脸,又抬头看向屏幕上那片象征着偏执与污染的浓重墨绿。星儿无意识的呓语,仿佛一道微光,穿透了信息的迷雾,指向了一个方向。

心脏处,那旋转加速的愿力水滴,光芒流转,如同在无声地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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