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荣眼中怒意翻涌，细看之下，还有失望与果然如此的释然。
被少女用这般眼神看着，挨了一巴掌还想发怒的顾湛眼瞳一缩，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心中还有浅浅恐慌蔓延···
院内的宫人们也不敢真的遵从荣华公主之令，安瑾公主再不受宠，也是公主，谁敢真的将人押到慎刑司。
恰此时，皇贵妃身边的沁春进来；眼风淡淡扫过顾湛与李安瑾，径直站在李锦荣身侧。
“待御医署的人过来，与安瑾公主一同去秋波殿，需要什么珍贵药材，只管去瑶华宫。”
算是安抚了李安瑾，做足表面功夫；之后沁春扶住少女胳膊，声音柔和：“娘娘心疼公主近些日子辛苦，早吩咐小厨房准备了公主爱吃的菜···”
对于顾湛，李锦荣确实再无话可说，顺着沁春搀扶的力道，稳步离开。
而顾湛，竟然忘了还半坐在地上的李安瑾，眸光惊疑不定看向少女离开的背影，唇微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将少年反应尽收入眼底的李安瑾，很快垂首，因而无人看清她眼内划过不可置信、惊喜，还有隐晦得意。
很快，纤细少女又轻咳几声，终于将顾湛的思绪拉回。
注意到少女还坐在冰冷地上，顾湛眼内闪过一丝愧意；恰御医署的人进来，少年索性打横抱起少女，一行人往秋波殿而去。
宫里发生的事，如何能瞒过帝王的耳目。
瑶华宫，才撤下膳桌，母女二人还不曾说起方才之事，便见帝王的心腹内侍进殿。
王升是来宣帝王口谕：荣华公主骄纵，致姐妹受伤，罚禁足瑶华宫三月，以儆效尤···
这还是李锦荣第一次被父皇责罚，一时怔忪。
皇贵妃浅笑着分说几句，见王升还是平日的态度，便放下心来；沁春忙送人出去，自然少不了一个厚厚的荷包。
转回院内，知大殿内定然是母女叙话，沁春打发几个侍女去忙，自己守在门外。
按着女儿肩头令她坐下，皇贵妃亦惬意坐在少女对面，眉眼微调，语调漫不经心。
“锦儿放心，今日之事耳目众多；且安瑾原本就带着伤，你父皇如此，不过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少女也不再愣神，亦宁和不少，却也还是心有不甘。
“母妃所言女儿都明白，亦信父皇是为女儿好，安瑾也是父皇的女儿···”
着杨妃色裙衫的少女起身踱步，而后站定在母妃面前，伸手欲抓住什么，却又徒然放下，只余眼中一点波澜。
“女儿只是不愿平白被污蔑，分明是安瑾故意为之！”
皇贵妃叹息一声，终究是如花年纪，锦儿心中还余稚嫩；伸手将女儿拉着坐在自己身侧，转而轻抚她后背。
“你父皇难道不知这些么，只凭你如今的身份，也不屑为难安瑾，本宫的锦儿可是王朝明珠。”
安慰女儿的手依旧动作轻柔，雍容贵妇的眉眼却闪过凌厉。
“可锦儿也该知晓，污蔑又算得什么！”
从一介侯府庶女，膝下还只有李锦荣这一个女儿，走到如今皇贵妃的位置···
“母妃独得盛宠多年，被污蔑的次数还少？”
眉眼忽然意味深长，皇贵妃的语调也正色不少：“可你看看，如今本宫还是大宣最尊贵的女子，那些人又能奈何母妃几分？”
李锦荣怔忪，太后与皇后皆已离去，母妃虽然只是皇贵妃之位，却也实打实是大宣如今最尊贵的女子。
“那夜锦儿不是问母妃当如何？”皇贵妃声音依旧婉转，眉眼却更多风华：“锦儿不是母妃，不该参考母妃的想法，你最该做的···是考量你该如何。”
是啊，少女不由点头。
母妃走的是后宫争斗之路，除了母妃的心计与手段，更多的是仰仗帝王之爱。
而她是母妃的女儿，父皇的大公主，帝王之慈爱天生偏向她，本就不必算计这些。
并不着急女儿马上就能想明白，皇贵妃拍拍她的后背，声音更多温柔。
“不过禁足三月，锦儿正可细细思量···”
少女枕在娘亲肩头，心中柔软安宁，眼眸却逐渐坚定。
“母妃放心，今日顾湛所为，已足够女儿放下。”
正如母妃多次所言，她可是皇贵妃之女，王朝明珠，一切待遇堪比嫡长公主···
李锦荣也有自己的骄傲，被千娇万宠长大的她绝不会因一个男子而丢失公主傲骨。
曾经的付出是真心，如今的失望与果断亦是真心；不过是个耳根子软，摇摆不定看不清真心的男人，丢弃便是。
并未落井下石提及顾湛所为，皇贵妃看起来只是耐心倾听女儿烦恼的母亲，只有她的眼内浮上几许欣慰与欢喜。
锦儿并未辜负她这些年的教导，很快便能明是非，果断取舍。
这才是王朝明珠该有的心性与眼界。
“只是···”少女的声音多了犹疑：“女儿便只能选择嫁人这一条路么···”
轻拍女儿手背，皇贵妃浅笑着为她解惑。
大宣的很多规矩不同于前朝，皇室对于公主也没有前朝那般诸多优待。
应是吸取前朝亡国的教训，大宣的公主要么嫁入世家拉拢人心，要么遇到危机时和亲以尽公主之责；想如同前朝公主那般养面首、插手朝政，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的陛下，皇贵妃作为他枕边人多年，自然也颇为了解。
“你父皇是一位仁君，且最难得便是他清醒认知自己的不足，信任重臣。”
只看陛下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如何优待便可知。
这点皇贵妃都极为意外，要知萧策不过及冠几年，陛下正是盛年，却因那人的才华而诸多礼遇。
或许那些玩弄权术的人会说帝王只是表面功夫，实则忌惮已久，对萧策是捧杀。
皇贵妃却深知，陛下就是爱惜萧策的才能。
“如此锦儿便知，即使陛下诸多宠爱你这个长女，亦不会不顾朝臣谏议，更不会允许你影响朝局。”
除非与国有利，否则陛下不接受任何特立独行。
“因而，锦儿你眼下要思虑的路只有两种。”
或求一世安稳下嫁，婆家与驸马都不敢为难；或为一世荣华高嫁，为地位与权势用尽心计，更可在日后筹谋更多。
皇贵妃眼眸复杂：“如今放眼大宣，可配称一声锦儿高嫁的，只有摄政王萧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