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苑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猩红,如同李泰咳出的血丝。李承乾坐在李泰的床沿,看着弟弟枯槁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三天前那个眼神清明的瞬间仿佛是错觉,如今的李泰又陷入了昏迷,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大哥...”李泰突然开口,声音细若游丝,“我梦见...梦见小时候...你带我去捉萤火虫...”
李承乾握住他冰冷的手:“等你好了,大哥再带你去捉萤火虫。”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李泰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李泰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咳出一口血沫,溅在李承乾的衣袖上,宛如一朵妖艳的红梅。
李承乾望着血沫,突然想起史书上记载的太子结局——被废黜、流放、赐死...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他一直以为自己能打破宿命,可看着眼前的李泰,他突然明白,生在皇家,有些命运是躲不过的。
“三弟,”李承乾声音沙哑,“如果当初我没有争夺太子之位,你会不会过得好一些?”
李泰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嘲讽:“就算你不争...也会有别人争...这宫里...从来没有兄弟...只有敌人...”他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你会杀我吗?”李泰突然抓住李承乾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像...像父皇杀李建成那样...杀了我这个威胁?”
李承乾心中一痛:“我从未想过要杀你。”
“虚伪!”李泰猛地甩开他的手,眼中满是血丝,“你现在...假惺惺地来看我...不就是想看着我死吗?我死了...你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够了!”李承乾怒喝,却在看到李泰眼中的绝望时软下来,“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死。至少...不能让你死在我手里。”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作为兄长最后的良知。
李泰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你以为...我还想活吗?活着...比死更难受...我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渐渐涣散:“母妃...孩儿...来陪你了...”
李承乾心中一紧,连忙探他鼻息,却发现已经没了气息。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透过窗户,照在李泰安详的脸上,仿佛为他盖上了一层金色的殓布。
李承乾站在窗前,望着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心中一片冰凉。他赢了吗?赢得了太子之位,却失去了所有兄弟。这权力就像一个无底洞,吞噬了亲情,吞噬了良知,最终只剩下孤独的胜利者。
“殿下,该回宫了。”内侍轻声提醒。
李承乾点点头,转身离去。经过炕边时,他看到李泰死死攥着一个东西——那是小时候他送给李泰的木制萤火虫灯笼,早已破旧不堪,却被视若珍宝。
走出破败的院落,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在他身后打着旋。李承乾紧了紧披风,心中明白,李泰不是第一个牺牲品,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在这深宫高墙之内,权力的游戏永远不会结束,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成为它的祭品。
夜色渐浓,猎苑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如同李承乾心中渐渐冷却的温度。他抬头望向星空,寻找着属于李泰的那颗星星——或许在另一个没有权力纷争的世界,他们还能做回无忧无虑的兄弟。
可这终究只是奢望。长安的宫墙,早已将他们的命运牢牢锁住,再也无法挣脱。李泰的死,不过是这场漫长悲剧中的一个逗号,后面还有更多的血泪在等待着被书写。
李承乾叹了口气,策马回宫。身后的猎苑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袖上那抹猩红的血沫,提醒着他刚刚失去了一个弟弟——一个被权力吞噬的牺牲品。李泰突然抓住李承乾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大哥,我羡慕你...至少你还有选择的权利...我从生下来...就注定是父皇的棋子...”他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李承乾的衣袖上,“如果有来生...我宁愿做个农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也不要生在皇家...”
李承乾想起十岁那年,李泰为了保护他被毒蛇咬伤,昏迷三天三夜。“那时候你多勇敢...”他喃喃自语,现实却给了他一记耳光。李泰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突然俯身在弟弟耳边:“三弟,对不起...如果有来生,我们做普通人家的兄弟,好不好?”李泰似乎听懂了,眼角滑落一滴泪,永远闭上了眼睛。
李承乾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残阳,突然明白权力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毒药。它让父子反目,兄弟相残,把最亲密的人变成最可怕的敌人。“这一切值得吗?”他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袖上的血沫宛如一个烙印,永远刻在他的心上,提醒着他今天失去的不仅是一个弟弟,更是最后一丝人性的温暖。消息传回皇宫时,李世民正在用膳,听到李泰去世的消息,手中的玉筷啪嗒掉在地上,摔成两段。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起身,向猎苑方向望去,泪水无声滑落。
深夜,他独自一人来到李泰的宫殿,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仿佛还能听到儿子的笑声。“是朕错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哽咽,“朕不该逼你...不该让你卷入这权力的漩涡...”
李承乾亲自为李泰挑选棺木,按照亲王礼仪厚葬。出殡那天,他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一身素缟,神情肃穆。“三弟,一路走好。”他在墓前放下那盏木制萤火虫灯笼,“愿你在另一个世界,能找到真正的自由。”
回到东宫,他将李泰的遗物整理好,放在一个木箱里,锁在密室中。每当夜深人静时,他都会打开木箱,看着那些充满回忆的物品,反思权力的代价。李承乾突然想起李泰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首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那时李泰总是缠着他教自己背诵,如今却成了谶语。他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残阳,突然明白,在权力的游戏中,没有人能全身而退。所谓的赢家,不过是输得更晚一些罢了。李泰的死,为他敲响了警钟,也让他对未来的道路充满了迷茫。他
拿起李泰儿时的虎头靴,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磨损痕迹,泪水滴落在靴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朕对不起你...”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如果有来生,朕一定做个好父亲...”他将李泰的木制萤火虫灯笼放在书案上,每当处理政务感到疲惫时,看到灯笼就会想起弟弟的笑容,提醒自己不要被权力迷失本心。